元始天尊的意念携带着凛冽与肃穆,自昆仑山巅传来,于紫霄宫中回荡。他已初步遴选出三名人选,皆是心志如铁、道境精深之辈,更难得的,是他们对那“寂灭深渊”所代表的终极虚无,非但无有畏惧,反而怀有一种近乎殉道般的探究宏愿。这份名单与他们的心念烙印,此刻正悬浮于我意志之前,如同三簇在绝对黑暗中依然保持燃烧姿态的火焰。
我的神识扫过这三缕坚韧的魂光。一为上古散修“玄魄”,曾于幽冥血海边缘悟得“寂灭非空”之理,其道心之稳固,几近顽石。一为人族后起之秀“禹渊”,于末法时代凭一己之力重开修行路,其韧性之强,冠绝同侪。最后一位,竟是龙族一位早已隐世不出的长老“敖烬”,其寿元绵长,亲身经历过龙汉初劫的惨烈,对“存在”与“逝去”有着刻骨铭心的理解。
他们,确实都是合适的人选。然而,前往“寂灭深渊”立下道标,已非寻常传道,那是在与宇宙的终极寒意对抗,是在“无”中强行定义“有”。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大的可能,是他们的道、他们的存在本身,都会被那深渊彻底吞噬、同化,连一丝涟漪都不会留下。
这非是派遣,近乎献祭。
但同时,我也能透过“万界通衢楼”,感知到那来自“时间乱流”、“常数蒸发区”、“概念覆盖界”等三处危急之地的哀鸣与祈望。第三批道标使者已经出发,他们带着《衍道录》中推演出的、更具针对性的方案,如同握着特制的手术刀,奔赴那些正在溃烂的宇宙“伤处”。他们的行动,牵动着更多观望文明的心弦,也必然引来“归一神殿”及其爪牙更直接、更凶狠的注视。
星海之中,光与暗的博弈正在加剧。洪荒播撒的道种,在某些地域已开始顽强地抽芽,而在另一些地域,则面临着被连根拔起,甚至反过来侵蚀播种者的风险。
是时候了。
我的意志微微一动,一道清晰无比的谕令,同时降临在元始天尊以及那三位遴选出的候选者心湖之中。
“告知玄魄、禹渊、敖烬,‘寂灭深渊’之行,非是法旨,乃是宏愿。其地之险,远超汝等所见诸劫,道消神陨,乃为常态。若有迟疑,此刻退出,无损其道,不染其心。若仍愿往,三日后,于紫霄宫外,混沌边缘,静候法谕。”
没有强迫,只有选择。将这最沉重的担子,交由他们自身的道心与宏愿来决定。唯有心甘情愿,方能在绝对的黑暗中,爆发出最极致的光亮,哪怕只有一瞬。
元始天尊的意念传来一丝凝重,但更多的是理解:“谨遵老师之意。他们……需明此行之义。”
处理完此事,我的注意力转向另一幅正在缓缓展开的画卷。那是通过“万界墟市”反馈而来的,关于星海各方势力对“道标计划”反应的更细致图景。
一些中等偏下的文明,在确认了洪荒并非以征服奴役为目的,且确实能提供解决其生存危机的方法后,表现出了极高的合作热情,甚至开始自发地按照洪荒泄露出的些许基础符文原理,尝试改良自身的技术体系。它们如同干渴的禾苗,贪婪地汲取着任何带有“洪荒”印记的雨露。
而另一些实力强大、底蕴深厚的古老文明,则依旧保持着审慎的观望,甚至隐隐流露出戒备。它们在墟市中大肆收购与道标技术可能相关的资源,同时加紧研究洪荒的文明模式与力量体系,试图找出其中的弱点或可资利用之处。利益的交换之下,潜藏着冰冷的算计。
更有几股隐藏极深的恶意,如同附骨之疽,始终缠绕在道标使者活动区域的边缘。它们不再仅仅是窥探,开始尝试进行小规模的规则干扰,或是散布扭曲的信息,试图在道标立基之前,先污染那些世界生灵的心智。虽然这些行动都被使者们及时挫败,但其背后显露出的、有组织有预谋的迹象,已愈发明显。
“归一会”的阴影,正在星海中悄然扩散。它们像是最耐心的清道夫,等待着洪荒道标网络出现破绽的那一刻。
三日期限,转瞬即逝。
紫霄宫外,那永恒翻涌的混沌之气边缘,三道身影静静地伫立着。玄魄周身气息沉寂如万古玄冰,禹渊目光坚毅如磐石,敖烬龙瞳之中则燃烧着看透万古兴衰的平静火焰。
他们,都来了。
没有慷慨激昂的誓言,没有对生死的彷徨,只有三双平静而坚定的眼睛,望向那混沌深处,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遥远的、吞噬一切的“寂灭深渊”。
我的意志化作无形的波动,扫过他们,将关于“寂灭深渊”已知的一切凶险、以及《衍道录》中推演出的几种近乎悖逆常理的、可能立下道标的设想方案,尽数传入他们心神深处。信息洪流磅礴无比,足以让寻常大能心神崩溃,但他们三人只是身躯微震,便迅速消化吸收,眼神愈发深邃。
“此去,前路未知,归期渺茫。”我的声音直接在他们道心响起,“洪荒是汝等后盾,然至深渊深处,一切外援皆可能断绝。汝等唯一所能依仗者,唯有自身之道,与此刻立下之宏愿。”
“玄魄(禹渊\/敖烬),明白。”三人齐声回应,声音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既如此,便去吧。”
我引动一丝洪荒本源之力,混合着对“存在”概念的极致强化,化作三道微光,分别没入他们眉心。这并非护身符,而是在他们道消神陨的最后一刻,能将其最终感悟与所见景象,传回洪荒本源的“信息锚点”。
下一刻,混沌之气分开一条短暂的通道,三道身影对我所在的方向微微躬身一礼,便义无反顾地投入其中,身影瞬间被无尽的混沌与遥远的时空距离所吞没。
送走这三缕奔赴终极战场的薪火,我重新将目光投向那纷繁复杂的星海图景。第三批使者正在各自的战场上奋战,万界墟市中暗流汹涌,归一会的小动作不断……
暴风雨前的压抑,已然笼罩星海。
而我,则需在紫霄宫中,为他们,也为整个洪荒文明,准备好应对那最终席卷一切的……寂灭风暴。超脱之机,或许就隐藏在这极致的创造与守护,与极致的毁灭与虚无的碰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