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城“百工竞逐”的浪潮方兴未艾,人族沉浸于道法科技带来的生产力飞跃与生活改善时,一场源于理念根本对立的冲突,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降临了。
这一日,晴空万里,华胥城外新开垦的灵田旁,几位农符科的符师正在调试新一批“蕴灵玉符”的埋设深度与灵气引导回路,以期获得更好的增产效果。不远处,工械科的学徒们则在使用新打造的灵铜工具,热火朝天地修建一座用于水力驱动(尝试利用洪水退去后改道的河流)的磨坊,其上已经预刻了简化版的“御水符”与“转动符”。
就在这时,天际传来一阵清越的鹤唳。只见三朵祥云自昆仑山方向飘然而至,云上立着三位道人。为首者乃一青年道者,面容俊朗,神色倨傲,身着月白道袍,上绣云纹,周身清气缭绕,仙光隐隐,正是元始天尊座下弟子,玉鼎真人。其身后跟着两名道童,亦是气度不凡。
玉鼎真人奉元始天尊之命下山,巡查洪荒,体察“天道正理”。元始虽未明说,但其意不言自明:便是要看看这被师尊(元始)视为“舍本逐末”的人族,究竟将“奇技淫巧”发展到了何等地步,若有可能,便需以玉清正道“点拨”一番,使其迷途知返。
他们按下云头,落于灵田之旁。玉鼎真人目光扫过那些正在埋设玉符、身上沾满泥土却神情专注的符师,又瞥了一眼那叮当作响、充斥着“匠气”的工地,眉头顿时紧蹙,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尔等便是如今洪荒盛传,专事‘符文外道’的人族?”玉鼎真人声音清冷,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意味。
农符科的负责人是一位名叫 稷 的中年人,他见来者气度非凡,不敢怠慢,上前恭敬行礼:“回禀仙长,我等正是华胥族人,并非专事外道,只是研究符文,以期改善生计,强我族群。”
“改善生计?强我族群?”玉鼎真人嗤笑一声,指着那些蕴灵玉符,“便是依靠这些微末伎俩,窃取天地灵气,催生谷物?可知此乃拔苗助长,有违谷物自然生长之天道!长久以往,地力枯竭,灵机反噬,尔等承受得起吗?” 他完全无视了那仅仅一成的增产效果和符师们对地力循环的谨慎研究,直接扣上了“违背天道”的大帽子。
他又指向那修建中的水力磨坊:“还有此物!以符文驱水,借力工巧,省却自身劳力,看似便利,实则让人心生懈怠,依赖外物,荒废自身!修道之人,当以自身为舟,苦修不辍,方能渡得苦海,抵达彼岸!尔等如此行事,与那凡间依赖牛马何异?简直是自甘堕落!”
这一番言论,将人族凭借智慧探索自然、改善自身处境的行为,贬低得一文不值,甚至上升到了“违背天道”、“自甘堕落”的高度。周围的符师和工匠们闻言,脸上都露出了愤懑之色。他们日夜钻研,一点一滴地改进技术,只为让族人吃得饱一点,活得好一点,在这残酷的洪荒多一分生存的保障,何错之有?
稷强压着怒气,据理力争:“仙长此言差矣!我等人族,天生体弱,不比仙长神通广大。研究符文,制造工具,正是为了弥补自身不足,顺应自然之力以为我用,何来窃取之说?若依仙长所言,那我等人族便只能茹毛饮血,听天由命吗?”
“强词夺理!”玉鼎真人面色一沉,“天地生万物,自有其定数。尔等跟脚浅薄,福缘不足,此乃天命!不安天命,妄图以巧技逆天,便是入了魔道!吾观尔等这所谓的‘灵网’,聚集驳杂灵气,扰乱一地清宁;所谓‘灵铜’,更是强行糅合杂质,不见纯粹,实乃下乘中的下乘!”
他越说越是激愤,竟抬手一道清光打出,并非攻击人,而是直射向田埂上几块正在试验中的、结构较为复杂的“土壤肥力监测符板”!在他看来,这些“乱七八糟”的符文结构,本身就是对“道”的玷污。
“不可!”稷和几位符师惊呼,那符板凝聚了他们数月心血,用于精确感知土壤灵机变化,极其珍贵!
眼看清光就要击中符板,另一道略显青蒙、带着一股截断万物气息的剑光后发先至,于半空中轻轻一绞,便将玉鼎真人的清光化解于无形。
“玉鼎师兄,好大的火气啊。”一个带着几分懒洋洋笑意的声音响起。只见不远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位身着青袍、腰悬长剑的俊逸青年,正是通天教主座下弟子,多宝道人。
多宝道人奉通天教主之命,暗中关注人族发展,本就对玉鼎等人的到来有所察觉,此刻见其欲毁人族研究成果,便忍不住现身阻止。
“多宝?你在此作甚?”玉鼎真人见到多宝,脸色更加难看。阐截二教理念不合,门下弟子也多有龃龉。
“路过,看看热闹。”多宝道人笑嘻嘻地走到那块符板前,仔细端详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啧啧,有点意思。以土气为引,微察灵机流转……虽然粗糙,思路却妙。玉鼎师兄,人家自己研究自己的,又没碍着你玉清正道,何必非要砸人场子呢?”
“多宝!你休要胡搅蛮缠!”玉鼎真人怒道,“此等外道,蛊惑人心,背离正道根基,吾辈修士,见之岂能坐视不理?”
“正道?外道?”多宝嗤笑一声,“老师(通天)常言,大道三千,皆可证道。凭什么你玉清仙法就是正道,人家研究符文、打造工具就是外道?我看这些人族,心思灵巧,勇于探索,比某些只知道抱着故纸堆、张口天命闭口跟脚的家伙,强了不知多少!”
“你……狂妄!”玉鼎真人大怒,周身清气勃发。多宝道人也是毫不示弱,青萍剑意隐隐流转。
两位大教弟子的对峙,气息引动风云,让周围的普通人族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力。
就在这时,首领 燧 和大符师 黎 闻讯赶来。燧见状,心知不妙,连忙上前,站在双方中间,对着玉鼎真人和多宝道人深深一揖:
“两位仙长息怒!我华胥族小力微,研究符文不过是为了生存之计,绝无挑衅任何仙道正统之意。若有不当之处,还望仙长海涵。”
黎也开口道:“符文之道,于我族如同舟楫,助我渡河,而非欲与汪洋争锋。仙长之道,高悬九天,我族仰止,不敢亵渎。”
燧和黎的态度不卑不亢,既表明了人族的立场(生存与发展),也给予了对方足够的尊重,同时点明了彼此道路不同,并无直接冲突。
玉鼎真人见多宝在此,知道今日难以“点拨”成功,冷哼一声:“哼!巧言令色!尔等好自为之,莫要自误!” 说罢,袖袍一甩,带着道童驾云而去。
多宝道人看着玉鼎离去的身影,摇了摇头,转而对着燧和黎笑道:“你们做得不错,不必理会那些迂腐之见。老师常夸你们有灵性,继续走下去便是,说不定哪天,我还要来向你们请教这符文妙理呢!” 说完,也对燧黎点了点头,身形化作一道剑光消失。
冲突暂时平息,但留在华胥城众人心中的阴影却未曾散去。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们选择的这条“道法科技”之路,并非一帆风顺,前方不仅有自然的险阻,更有可能来自更高层面、源于理念对立的阻碍。
“器道之争”,自此拉开了序幕。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紫霄宫中,鸿钧面前的光幕上,代表“理念冲突”的红色标记在华胥城上空闪烁。
“首次实质性理念冲突爆发。冲突方:玉清理念(元始门徒)vs 新生文明模式(人族)。”
“冲突结果:暂时平息,未造成物理破坏。矛盾转入潜在层面。”
“影响:加速了三清理念分化进程,提升了人族对自身道路的认知与危机感。”
“推演:此类冲突未来发生频率与强度将随文明能级提升而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