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赵灵儿,两人眼中皆是无法抑制的喜色。
哑巴少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一跃而起,他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中满是戒备。
苏云对他温和地笑了笑,示意他稍安勿躁。
“是我们的人!”苏云精神大振,挣扎着想要站起,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喜色。
一夜的煎熬、失血的虚弱、伤口的剧痛,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熟悉的信号驱散了大半。
赵灵儿连忙扶住他,惊喜交加:“是你安排的人?”
“暗夜侦察队,”苏云言简意赅,“我留下的后手。”
他的话音刚落,那三长两短的啼叫声再次响起,这一次,距离明显更近了!
紧接着,一个略显低沉的、同样节奏的呼哨声,从溪流下游的方向回应而来!
这是赵大山!
苏云听得真切,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将两指放入口中,吹出了一声同样节奏,但更为高亢尖锐的哨音!
这是确认位置的信号!
哨音在山谷中传出很远。
很快,头顶上方的悬崖边,传来了锁链与岩石摩擦的声响,几道矫健的身影,如同山间的猿猴,利用绳索和钩爪,正以惊人的速度向谷底降下!
为首的两人,身形动作截然不同。
一人魁梧如山,正是王猛!他每一步都踩得极为稳固,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另一人则如鬼魅,悄无声息,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一身黑衣,面容冷峻,正是阿影。
在他们身后,跟着十几道身影。
其中一部分,是赵大山和他手下那几名最精锐的“暗夜”队员,他们装备精良,眼神彪悍,带着一股野生的狠厉之气。
而另一部分人,则统一穿着不起眼的短褐,但行动间配合默契,眼神锐利如鹰,自有一股官家人才有的肃杀与沉稳。
——皇城司!
阿影在郡主失踪后,第一时间动用了自己的力量!
“大人!”
“郡主!”
“属下救驾来迟!请大人责罚!”
“奴婢该死!请郡主降罪!”
两人冲到近前,看到苏云和赵灵儿虽然狼狈,但并无性命之忧,那高悬了一夜的心脏才算彻底落回了肚子里,齐刷刷地单膝跪地。
“起来!”苏云沉声喝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目光扫过两人身后,只见十余名身穿黑色劲装、手持三叠弩的“暗夜”队员,正迅速散开,警戒四周。
而另一队人马,则让苏云微微挑眉。
那五六个人,同样是精悍利落,但他们的站位、气势,都与“暗夜”队员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更为森然和训练有素的味道。
阿影立刻解释道:“奴婢撤离山道后,与王猛将军派出的援军汇合。这几位是皇城司留在县中的好手,奴婢情急之下,便调动了他们一同下谷搜救。”
皇城司的人?
苏云心中了然。看来赵灵儿这块郡主金字招牌,关键时刻还是相当好用的。
赵大山快步上前,打量着苏云的伤势,眼中满是自责:“大人,您的伤……”
“骨裂,皮外伤,死不了。”苏云摆了摆手,直接问道,“山道上情况如何?”
“回大人!”赵大山立刻汇报,“那头猛虎已被我等斩杀!另一伙杀手一击不中,便迅速撤离,我方三名弟兄受了轻伤,并无大碍。王捕头已派人护送车队先行返回县城,并封锁了消息。”
“两伙人……”苏云念叨着,眼中闪过一抹冷光。
驱虎的,藏在暗处放冷箭的,看来想让他死的人,还真不少。
“大人,属下还在崖壁上发现了这个。”
赵大山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递了过来。
苏云打开,里面是几枚黑色的三棱弩矢,正是射向他的那种。
“皇城司的人检查过,”阿影补充道,
“此物名为‘破甲矢’,乃是军中特制,专供边军精锐斥候使用,寻常州府武库都没有。而且,箭头淬有蛇毒,见血封喉。”
苏云闻言,后心一阵发凉。
若非他反应快,又用身体护住了要害,只怕此刻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能动用这种军械,还能精准掌握我们的行踪……看来,对方的来头,比我想象的还要大。”苏云的声音冷了下来。
“大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赵大山看着幽深的谷底,催促道。
“好。”苏云点头,随即转向一直紧张地躲在后面的哑巴少年。
他放缓了语气,温和地指了指外面:“我们要出去了,你跟我们一起走吗?”
少年看着这群突然出现的“凶悍”武士,眼中流露出畏惧和犹豫。
他看了看苏云,又看了看自己住了许久的山洞,摇了摇头,指了指山谷深处。
他习惯了这里,不想离开。
“外面有坏人,你一个人在这里,很危险。”赵灵儿也柔声劝道。
苏云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小块碎银,塞到少年手中,又指了指那堆被赵灵儿撕下的内裙布条和自己的伤口,对他郑重地行了一礼。
“救命之恩,苏某铭记。此物你收好,若有朝一日想通了,可来青石县县衙寻我。”
他又转向赵大山:“大山,取些水和干粮给他留下。”
少年捏着那块冰凉的银子,看着苏云真诚的眼神,再看看那些凶神恶煞的汉子都对他毕恭毕敬,懵懂的眼神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犹豫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先是跑到角落,小心翼翼地将那株土豆藤蔓连带着根部的泥土整个挖了出来,用一块破兽皮仔细包好。
然后又跑到火堆旁,将剩下的几个烤熟的土豆揣进怀里。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苏云面前,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愿意跟着走。
苏云见状,心中大喜!
最大的收获,到手了。
“好!我们走!”
“大人,此物……”王猛看着少年怀里的“野草”,有些不解。
“此物,名为土豆。”苏云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记住它的样子。从今日起,它比黄金更贵重,比丝绸更精美。它是能让我们所有人,乃至整个大宋的百姓,都挺直腰杆吃饱饭的神物!”
王猛、赵大山等人虽然听不懂,但他们从苏云那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中,感受到了这东西的非凡意义,一个个都将那藤蔓的样子,死死记在了脑子里!
唯有赵灵儿,美眸中异彩连连。
她知道,一个足以改变大宋国运的宏伟画卷,此刻,就在这个小小的山洞里,由这个男人,亲手拉开了序幕!
苏云站起身,在赵灵儿和赵大山的搀扶下,向洞外走去。
少年抱着他的“宝贝”,紧紧跟在苏云身后。
“大人,郡主,请走这边。”
一名皇城司的校尉,指着崖壁上一处被藤蔓遮掩的陡峭小径。
“我们下来时,已经清理了沿途黑风堡留下的两个暗哨,并固定了绳索,可以安全上去。”
黑风堡?
苏云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那皇城司的汉子。
“你们确定,是黑风堡的人?”
那汉子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块黑色的木牌,上面用血红的朱砂画着一个狰狞的骷髅头。
“这是黑风堡杀手联络的信物,我们在其中一个暗哨身上搜出来的。”
苏云接过木牌,手指摩挲着那粗糙的纹路,脑中瞬间将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一伙人,是黑风堡的杀手,负责驱虎,制造混乱。
另一伙人,是动用军中“破甲矢”的神秘势力,负责趁乱刺杀!
这两伙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黑风堡的背后,果然还有人!
苏云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
【好啊,一环扣一环,真是看得起我苏云。】
【等老子出去,不把你们一个个都揪出来,连根拔起,我就不姓苏!】
“苏大人,”那皇城司校尉沉声问道,“此事是否需要上报枢密院?”
“不必。”
“这是我青石县与黑风堡的私怨,就不劳烦诸位了。”
【我的仇,我自己报。枢密院那帮老油条,不来给我添乱就谢天谢地了。】
校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没有多言,躬身领命。
苏云抬头,看了一眼那高耸入云的崖壁,深吸一口气,语气斩钉截铁。
“走!出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