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神明体系,自上而下,大致分为:下位神、中位神、上位神、神灵、神王、神君、主神、创世神、宇宙神。”
“而北冥……” 凕夜顿了顿,“他的境界,是神君。”
神……君。
叶雪的嘴角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想扯出一个嘲讽的笑,眼眶却不受控制地发热。
原来如此。
原来他们面对的,是这样遥不可及的存在。
原来人族的战力天花板是以伪神之躯,一次次冲向神君统御的魔潮。
她总算明白了,自己之前究竟天真到了何等地步。以为借助系统的力量,就能撼动那等存在?
北冥从始至终,恐怕都只是在戏耍。
就像经验丰富的猎手,闲适地看着陷阱里的小兽挣扎。
他若真想取她性命,之前的对峙时,就能弹指间便能让她灰飞烟灭。
而他留着她,放任她的成长。
不外乎是想将这株幼苗养得更茁壮,待其开花结果时…
再吞噬殆尽。
人族,那些被视为擎天巨柱的“神级强者”,在这些来自深渊的魔神眼中,与牧场里等待定期收割的牲口,又有何区别?
多可悲……
这认知,就如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下,冻彻骨髓。
“不过……” 凕夜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这片天地的世界意识,虽已衰弱,却仍未放弃。
它于你们共存亡。
也在竭力压制、排斥外来高阶存在。
北冥他们在此界,实力会受到此方天地规则的持续压制,目前……只能发挥出中位神层次的力量。”
中位神……
叶雪缓缓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白色睫毛就像是白蝶的蝶翼在轻轻颤动。
她咬紧牙关,将眼眶里汹涌的酸涩狠狠压回心底,不允许自己此刻落下哪怕一滴软弱的眼泪。
从半步神级,到真正的下位神明,再到中位神……
这中间隔着多少道天堑?
又需要多少时间?
她……真的能做到吗?
可她攥紧了双拳,任由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锐利的刺痛如此清晰,不断提醒着她现实的冰冷与残酷,也刺激着她几乎要被悲愤冲垮的神经。
“明白了。” 她低声说,声音沙哑,却异常平稳。
“我会用最短的时间……”
“突破神明界限,登临下位神,跨越中位神……”
她倏然睁眼,眸底再无半分迷茫与湿意。
“直至,有朝一日,能真正与‘神君’——对峙!”
血债,必须血偿。
……她要!
——以神君之血,祭吾族英魂!
……
天渊战场的【神战】,最终以五位人族神级强者永恒的陨落而告终。
没有捷报,没有凯歌。
对外,甚至没有公布他们的死讯。
只有一道“防线稳固,魔潮暂退”的通告。
魔族大军缓缓退入幽暗的空间裂缝,深渊的气息逐渐淡去。
持续了数年的高强度对抗,仿佛骤然被按下了暂停键。
天渊防线之上,竟迎来了久违的、近乎奢侈的和平。
疲惫不堪的镇魔军将士,终于能稍稍松弛那绷至极限的神经。
有人三五成群,倚靠着尚未倒塌的城墙残垣,分食着干硬的粮饼,低声交谈间,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
甚至有一批将士获得了短暂回乡探亲的许可。
这一消息传开,营地角落偶尔爆出压抑不住的欢呼。
一种带着希望的轻松氛围,在这座钢铁防线间缓缓弥漫。
他们笑着,憧憬着归期,思念着远方亲人的面容。
却很少有人知道……
此刻他们呼吸的每一口平静的空气,脚下踩着的每一寸不再震颤的大地,眼中所见的暂时清朗安宁的天空……
都是以五位人族擎天巨柱的彻底消亡为代价换来的。
是他们主动兵解、魂祭天地,才从魔族贪婪的獠牙边,硬生生夺回来的……
……短暂喘息机会。
……
雪落无声
细碎的白雪从铅灰色天空飘落,像是天地也在为谁戴孝。
这是龙都的秋天,却因叶雪归来的缘故,竟提前飘起了雪。
叶家老宅,葬礼在默默进行。
没有宾客,没有喧哗,甚至没有哭声。
正堂里只摆着两个小小的檀木盒子。
里面装的不是骨灰,而是叶修元和叶天问生前衣物的灰烬。
他们真正的遗体,早已在天渊战场化为星光,散入天地。
叶无心跨进门槛时,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这个总是白衣胜雪、被世人誉为【大夏双子星】之一的青年,今日一身墨黑。
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包裹着他挺拔的身形,胸口那朵白色玫瑰,在素黑布料的映衬下,白得惊心,像一道未愈的伤口。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那双总是盛着星河与剑光的眼眸,此刻深得像结冰的湖面,底下涌动着无人能见的暗流。
“回来了就好。”叶问舟的声音干涩沙哑。
他看看叶无心,又看看站在堂前的叶雪。
叶雪她今日也是一袭黑裙,墨色布料衬得她异色的白发与白睫愈发触目惊心。
她静静立在那里。
身后的叶玲正默默为她撑着伞,挡住门外飘来的雪。
叶问舟缓步走到叶无心面前,双手郑重地捧起其中一个骨灰盒。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苍老的手背上青筋蜿蜒如老树的根。
“无心…”老人的声音低了下去, “你来送你爷爷最后一程吧。”
叶无心沉默地接过盒子。
接过的瞬间,他整个人僵硬得像一尊石像。
那盒子轻得可怕。
轻得荒唐,更轻得残忍。
那么轻的盒子,怎么装得下那曾撑起大夏半壁天空的英魂?
送葬的队伍很小,小到不像叶家该有的排场。
墓园在北山,雪渐渐密了,落在黑色大衣上像细盐。
叶无心走在最前,捧着盒子,每一步都踩得沉重。叶雪跟在他身后半步,雪花沾在她纤长的白色睫毛上,久久不化。
到了墓穴前,工人们已经挖好了两个并排的坑。
叶无心在坑边停下。他低头看着那个黑洞洞的方口,许久,缓缓单膝跪地。
他将骨灰盒缓慢地放入穴底。
泥土开始落下,一锹,又一锹。那抹靛青色的灰渐渐被黑暗吞没。叶无心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眶赤红,却死死瞪着,不让一滴泪落下来。
他知道,一旦哭了,就再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