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悦快步去找牧炎,刚走到一半突然听见一声惊天巨响的爆破声,随后就是房子轰然倒塌的声响。
一抬头,就看见矮楼上空,厚厚的烟尘正往上轰然弥散。
“走!”澜悦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冷声厉喝,拔腿就朝那边跑过去。
其他人神情凝重,也都纷纷跟上。
牧炎刚出路口,还没来得及确认那栋破房子才是洛千熙说的那个,就听见了那声响,紧接着斜右方隔着街道的楼就塌了。
石块朝他飞过来的时候,他抬手挡在脸前往巷子里退了一下,身后跟着的人也往后撤回了一些距离。
牧炎看着那浓厚的烟尘,只觉得四周都瞬间寂静下来了,什么都听不见,嗅觉失灵了,知觉也失灵了。
现在剩下的只有视觉,可视线里呈现的一片破败让他有些难以招架。
有点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有点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儿。
甚至都忘了自己来干什么来了,大脑一片空白,耳边轰隆隆一阵响。
等所有的感官都归位的时候,骤然传来的是警报声,随后就是微风声,然后是火药的硝烟味儿,最后才是痛觉。
起初只是微末的刺痛,从心脏上的某一点开始生长发酵,顷刻间就像是烈酒浇在了星火上,猝然就演变成了撕心裂肺的疼,迅速又分散成极其细小烧红的针,疯狂涌向全身扎着他身上的每一寸。
“老、老大?”有个小弟见他脸色惨白如纸,试探地喊了一声,等牧炎反应了才问:“您没事吧?”
没事。
牧炎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那感觉有点像被毒哑了,喉咙又疼又紧。
他活动了一下僵麻的手指,往前挪了一步,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小弟扶住他,其他小弟围了上来,都是心急如焚地,担忧地看着他问:“老大,您怎么了?”
“没事。”牧炎声音又低又哑,觉得这两个字没有任何说服力,细若蚊蝇重复:“我没事,没事。”
他强迫自己冷静,强迫自己恢复力气,强迫自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不要自乱阵脚。
以前都可以,现在也行的。
牧炎有一套在心里自我催眠的鼓励大法,百试百灵。
可这一次,失灵了。
南宫泽是不是在那栋楼里?
他是不是出事了?
是不是埋在废墟里了?
他还活着吗?
自己是不是来晚了?
是来晚了吗?
自己为什么要让南宫泽来瓦雷泽?
明明可以阻止的,为什么没有阻止他?
任务重要还是命重要啊……
牧炎不想这样想,可是控制不住的就要这么想。
他脑海里甚至还随着这些问题,浮现了南宫泽血肉模糊、碎成一堆烂肉的样子。
又或者,连烂肉都没有。
“南宫泽、南宫泽、南宫泽……”牧炎不停呢喃着他的名字,眯了眯酸疼又干涩的眼睛,深呼吸一口气,才吼出来一嗓子:“南宫泽!”
这一声饱含的情绪太多太多了。
失望、愤怒、绝望、悔恨、揪心、痛苦……种种……种种,数都数不清。
牧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朝那片废墟狂奔过去。
踏上废墟的时候都能感觉到自己摇摇欲坠,站不稳:“阿泽,阿泽……南宫泽!”
他的低吼咆哮声里满是急切和惊慌失措。
没有回应,他就迫不及待的徒手去扒脚下的碎石裂砖。
其他小弟也忙不迭跟着他扒,都用出了吃奶的劲儿。
澜悦带着人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们像无头苍蝇在那片废墟上,勤勤恳恳扒拉着。
牧炎双手已经磨出了血,裹满了灰尘。
顾不得多问,澜悦让二十个人去附近找人,带着其他人也都加入扒废墟的活动。
牧炎越扒心里越没底,他觉得自己这一刻平静的太诡异。
刚才的情绪都消失了,没有痛苦,没有难过,也不悲伤,像个机器,重复做着同一个动作。
他连南宫泽的名字都不想喊了。
反正,喊了也没有人回应他。
可他又想要试试。
万一呢。
万一南宫泽突然就从某个地方冒出来,嬉皮笑脸调侃他说:“炎哥,你翻那堆垃圾干什么?饿了也犯不着捡垃圾吃啊。”
可他越想喊,越发不出声音。
越想喊,就越没有力气。
最终跌进了他刚扒出来的一个米深的坑里,坐在废墟上,仰头望着清晨如蓝色宣纸铺开的天,突然一点劲儿都没有了。
澜悦想要去拉他,伸了伸手,才发现他整个人都如槁木死灰,眼神空洞麻木,毫无半点生机。
似乎在等着周围的废墟,自发的给他埋了。
“老大,太子爷本事那么大,也许……”澜悦清了清嗓子,这话终究没能说完全。
也许他没事。
也许他不在这栋楼里。
也许……哪有那么多也许。
废墟下的南宫泽听见了牧炎的声音,可他回不了半句话。
断裂的水泥横梁掉下来,一头杵在地上,一头斜搭在墙上。
横梁距离他最大的高度是50公分,虽留给了他活动的空间,却没留给他反击的机会。
雷诺阴魂不散,垫在他后背下,一条手臂死死地勒着他的脖子,一条腿牢牢钳制着他受伤的那条腿,手里还有枪,正顶着他的脑门。
他不敢赌枪里有没有子弹,废墟缝隙里透进来的光落在他满是血污的脸上,他只看到了一层薄薄的血雾,红的发黑。
硬盘被人取走了。
这个地方只有贺清远安排的人知道,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所以就算死了,应该也不算白死。
这辈子他没对不起谁过。
唯一对不起的,就是牧炎了。
他喉结滚了滚,呼吸有点困难,想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都是奢侈,感觉整个人都在下沉。
沉的他有些慌,有点乱,还不知所措。
炎哥,对不起了。
答应你的,好像做不到了。
南宫泽嘴角咧了咧,手摸了摸自己的裤口袋,口袋里的东西还在,他松了一口气。
这个姿势很难受,难受的他不得不左右艰难地的摆了摆脑袋,耳朵就扫过了雷诺的嘴角。
顿了顿,他意识到不对劲,耳朵往雷诺鼻子上凑了凑,没听见呼吸……
雷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