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炎平静地沉默几秒,随即笑了笑,尽是释然和理解,点了点头说:“意料之中。”
“你怎么说的?”南宫泽看向南宫陌,心里窜起一股火,不悦的语气暗含埋怨,“是不是把他的情况说得特别糟,才让家里这么快就拒了?”
“事实。”南宫陌说,“实事求是。”
这六个字轻而易举让南宫泽的怒火被埋进了无言里。
所有事实都交代了,家里人不同意,无非是他们没勇气接受一个需要时刻被小心翼翼对待的人进家门。
牧炎往后靠了靠,看不出情绪,眼睛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南宫泽不敢去看他,俯身前倾手肘撑着膝盖,双手捂着脸搓了搓,没拿下来。
外面的狂风卷着树叶撞出沙沙响,像极了他此刻乱糟糟的心。
事实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那些带着棱角的真相,偏偏最容易戳破人心里最软的期待,连辩解的余地都留得吝啬。
客厅里压抑沉闷的气氛持续着,闷的南宫泽有些喘不上来气,他突然起身未置一词,转身出去了。
牧炎讶异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沙发,那骤然多出来的空间,让他倍感轻松的同时,又感觉空荡荡的发虚。
有点没着没落的。
“孙猴子啊,逃不过如来佛的五指山。”廉贞看了一眼南宫泽的背影,感叹摇头:“家里人什么都没说,没同意,也没不同意。”
南宫陌又低头发消息,牧炎抬头看向廉贞。
廉贞依旧盯着电脑屏幕:“以我多年经验,家里人的态度,中立就是不阻止,没表态就是同意,只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牧炎瞬间明白,肯定是上一次京都的事情,让家里人有了怨怪和不满。
南宫泽因为那一句算了,焦虑抑郁严重到自残,作为家里人把自己抽筋剥皮都在情理之中。
现在只是对自己只有怨气,已经算是相当难得了。
不知怎么的,牧炎突然想起了方奇的母亲,她的咆哮咒骂响在耳边的时候,牧炎对于南宫家人的不赞同,就更能理解了。
南宫陌见牧炎始终窝在沙发里发着呆,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态的意思,有很多话想说,又觉得什么都没有说的必要。
站起身要回房间的时候,又觉得还是得说点什么,于是又坐下了。
南宫陌说:“阿泽,对你,算得上是掏心掏肺了。”
“我知道。”牧炎轻声应。
“阿泽虽然才20,但是已经做到了很大一部分人20岁做不到的事情。”南宫陌往外面看了一眼,看向牧炎,“对我来说,他是我亲弟弟,而你,只是一个外人。”
“我明白。”牧炎说。
“你伤害过他一次,哪怕你是没得选,我也会对你心存意见,家里人也一样。”南宫陌说,“他既然选择了你,我们不想干涉……”
“是不想,”牧炎笑了一下,看着南宫陌的眼神带了点戏谑和得意,“还是干涉不了。”
“是不想。”南宫陌顿了顿,“想让他和你彻底断绝,有的是办法。只是我们都更希望阿泽开心,他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妥协吗?”牧炎坐起身,双掌叠在一起搓了搓,“为了阿泽,所以不得不接受我的存在。”
“对。”南宫陌坦然点头,“无论是从商业上还是别的方面,你的价值都很高。但是在人生伴侣上,你是一个极大的威胁和风险。”
“我没想……”牧炎本想说没想伤害南宫泽,可伤害实实在在发生了。
无论怎么弥补,伤害在那儿了就在那儿了,无可辩驳。
“打个赌吧。”牧炎沉默了好几分钟,才抬头看南宫陌。
“什么赌?”南宫陌问,来了点兴趣。
牧炎说:“一份对赌协议,白纸黑字,三个月,我帮你拿下江北城东那块地皮。”
南宫陌盯着他,没接话,这样的狂言要是别人说出来,他会觉得好笑和不自量力。
那块地皮全国各地的商界大鳄都在盯着,谁拿到谁就能在江北城东的商业版图里撕开一道口子,把城东的物流、商超、高端写字楼的产业链全部攥在手里。
到时候别说抢占本地市场份额,就连周边三省的合作资源,都得围着地皮的新主人转,等于直接把 “江北行业的话语权” 揣进了兜里。
更别说江北毗邻京都,地皮底下还藏着规划中的地铁枢纽,再过两年线路开通,地价至少翻三倍,现在拿下,就是握着个会生金蛋的聚宝盆。
他瞥了一眼牧炎牧炎漫不经心的模样,心里暗忖:能让各路大佬抢破头的资源,牧炎会怎么帮他虎口夺食。
牧炎就那么随意的坐着,穿着简单的衣裳,平静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说这话的时候也是平平淡淡的。
可南宫陌就是觉得,这样的话就应该从他嘴里说出来。
因为对南宫家来说,这是他最大的优势和价值。
但是,这对赌,赢的概率,不足50%。
“要是你输了,一千万补偿款。”南宫陌说,“外加心甘情愿离开阿泽,并且永远别再出现。”
“我不会输。”牧炎几乎没有犹豫,很笃定,眼角眉梢都带了点嚣张。
“那,拭目以待。”南宫陌站起身,“对赌协议我会让特助拟好,签字之前你还有反悔的时间。”
“一个唾沫一个钉。”牧炎说,“绝不反悔。”
南宫陌看了他一会儿,离开了客厅,进了给他准备的房间。
廉贞盖好电脑,温柔的目光盯着牧炎的时候,像极了舒诗,又不似舒诗那么温和友善,眼里藏着审视的犀利。
牧炎坦然和她对视着。
约莫过了五分钟,廉贞才开口:“我和老大一样,对你有意见。”
牧炎能感觉得出来廉贞对他有很大的情绪,有些无奈,直白试探道:“你尽职尽责不舍昼夜研究bhc治疗药物,不只是因为阿泽吧。”
廉贞眸光微深,眉头几不可见蹙了一下:“不全是,就算没有阿泽,我也会救你。”
她顿了顿,拿着电脑站起身,绕过沙发走了两步停下:“我只是见不得利益熏心的人,把无辜的人当成垫脚石踩,当成筹码换好处。”
廉贞看似回答滴水不漏,其实是回避了他的试探。
牧炎没再深究,他很想说,我并不无辜,能走到今天,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必然。
他为了活着不择手段,别人为了除掉他,自然也是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