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舒诗和麦莉来了,牧炎有些受宠若惊,要下床的时候麦莉连忙阻止了他:“好好歇着,别起来。”
舒诗把带来的食盒放在床头柜上,麦莉坐在了床上,慈爱地拉着牧炎的手问:“今天怎么样?”
“挺好的。”牧炎指尖被麦莉轻轻包裹着,有些不自在地蜷了蜷。
麦莉的手掌不算宽厚,指腹带着以前当兵时留下的薄茧,温度却像晒透了的棉絮,暖得扎实,顺着指尖漫上来,竟让他紧绷的肩背悄悄松了些。
麦莉和舒诗相视一笑:“那就好,本来前些天就想来的,琳琅说你需要静养,我和诗诗啊就忍住了。”
舒诗盛了汤递过来,声音温柔如水:“这是我用鳕鱼炖的汤,里面加了松茸,你试试合不合你的口味。”
牧炎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去接,麦莉就接过了汤,往床头方向靠了靠:“你打着点滴呢,来,奶奶喂你。”
舒诗亲自给他熬汤已经够让他震撼感动了,现在麦莉又要亲自喂他喝汤,更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像被猛地攥住,连呼吸都滞了半拍。
除了南宫泽,他哪曾被谁这样捧在手心里待过?
麦莉舀起一勺汤,轻轻吹了吹,递到他嘴边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唇角,那点温热像电流似的窜进心里,烫得他鼻尖发酸。
他僵着脖子,眼睛愣愣地盯着碗里晃动的油花,忽然想起小时候看别的孩子被妈妈喂饭的样子。
那时他总躲在树后看,觉得那是世界上最遥远的光景。
可此刻,那光景竟落进了自己眼里,麦莉的眼神软得像棉花,连带着汤的热气都裹着股从未尝过的甜,让他喉咙发紧,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只能任由那口汤滑进胃里,暖得他眼眶直发潮。
“好喝吗?”舒诗期待地看着他,“合不合你胃口?”
“嗯,好喝。”牧炎把翻涌上来的泪强力憋回去,点了点头,眼眶微红抬眸看着舒诗,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舒诗笑了笑。
麦莉不赞同地缩回勺子,佯装生气嗔怪:“诶——,一家人哪这么客套,你这是不把我和诗诗当一家人啊。”
“没……”牧炎下意识摇头。
“这就对了。”麦莉笑着递过去勺子,用碗接着汤,“等你身体好了,奶奶就来接你去家里吃饭,想吃什么告诉奶奶,奶奶给你做。”
牧炎想说谢谢,又怕显得隔外让舒诗和麦莉不痛快,应了一声好。
“我跟你说啊,诗诗煲汤的手艺好的嘞,五星级酒店的大厨都比不上她。”
舒诗笑着应声,坐在了麦莉后面,替他掖了掖被子:“你想喝什么就告诉我,我明天再给你煲。”
“可以……吗?”牧炎有些底气不足。
“可以。”麦莉笑着接话,“你想要什么你就直接说,就跟阿泽一样,来,再喝一口……嗯……真乖。”
牧炎喝完了汤后才说:“我想喝海带豆腐汤,西红柿鸡蛋汤也可以。”
“好。”舒诗笑了笑。
南宫泽收工赶回来已经是晚上了,见牧炎不在病房吓得腿都软了,差点跌跪在地上。
跑去陆琳琅办公室的时候,手猛地撑在门上的动静吓得陆琳琅拍着心口骂:“阿泽,你要死啊!你姐姐我这小心脏脆弱的很,经不住你这么吓!”
“牧炎呢?”南宫泽双手拍在陆琳琅办公桌上,满脸惊慌失措。
“奶奶和太太带他出去了。”陆琳琅抬手看了一眼腕表,“这个时间……估计快回来了。”
话说间听见了门外传来了说话声,陆琳琅笑着说:“说曹操曹操到。”
南宫泽连忙冲出去,就看见舒诗和麦莉一左一右挽着牧炎的胳膊,笑的满脸如沐春风,后面跟着的司机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妈,奶奶,你们把人喊出去也不告诉我一声,吓死我了。”南宫泽阔步走过去。
“买的东西多,就晚了一些。”麦莉冲他笑了笑,“给琳琅带了她最爱吃的小蛋糕,你给姐姐送进去。”
“奶奶,我就知道全家就你对我最好了。”
陆琳琅听见这话撒着娇出来,直接去拿司机手里的蛋糕。
“我对你不好吗?”舒诗笑着问陆琳琅。
“您也对我最好了。”陆琳琅拿着蛋糕亲了亲舒诗的脸,“一看这蛋糕就是您挑的,我最爱吃草莓了。”
“你一天小嘴跟抹了蜜一样。”舒诗点了点陆琳琅的鼻尖。
陆琳琅说:“我还有工作忙,就不陪你们啦。”
“好,别太累了。”麦莉笑着嘱咐。
几个人回了病房,南宫泽看着司机把那一堆东西放在沙发上,走过去翻了翻。
拿出来一个盒子,翻开一看:“鹦鹉螺蓝盘,啧啧,我也没见你们送我一个。”
舒诗等牧炎上了床,给他拿了个枕头垫在他身后靠坐着,又给他掖好被子,听见南宫泽的话笑着同牧炎说:“别管他,阿泽就是爱吃醋。”
牧炎笑着煞有其事点了点头。
麦莉坐在床上,又拉起牧炎的手,低头看着他掌心和指腹都有厚茧子,心里酸的厉害,指腹轻轻摩挲地时候悲叹:“这么厚的茧,得吃了多少苦啊。”
牧炎见麦莉情绪低落,心情也跟着酸的厉害,试探了几下,然后握住了麦莉的手,笑着安慰:“奶奶,没吃多少苦。”
听见这声奶奶,麦莉红了眼眶,抬眸看他的时候满脸惊喜:“奶奶还以为,还要好多年才能听见你喊奶奶呢。”
今天好几次牧炎都欲言又止,麦莉看得出来他是想喊的,只是喊不出来,心里酸了一天。
“奶奶都喊了……”舒诗笑着打趣,“那妈妈是不是也得喊了?”
牧炎骤然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垂下眸,心里翻涌着酸楚和复杂,以前“妈妈”这个称呼带给他的只有绝望和害怕。
那些冰冷的眼神、刻薄的话语,还有摔在地上的碗碟碎片,都藏在这两个字背后,像根扎在肉里的刺,碰一下就疼得发抖。
可如今却让他有种陌生的暖意,像初春晒在身上的太阳,不烫,却一点点焐热了冻了太久的骨头。
他甚至偷偷想过,若是真的喊出声,对方会不会笑着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