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泽没有回答,依旧紧紧抱着他,沉默了好久之后,他才带着重重的鼻音喊了一声:“炎哥。”
“嗯。”牧炎应了一声。
南宫泽有很多话要说,又不知道要先说什么,还有很多情绪,复杂到闷在他心里出不去。
他松开牧炎后看着他,双手搭着他肩膀静默几秒,直接用力吻上他。
吻的又凶又重,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对方,他们都需要发泄闷在心里那些乱七八糟,让人非常不痛快的丧情绪。
这世上总会有那么一个人的出现,轻而易举,就能安抚一个人的所有不安和后怕,能安抚牧炎的就是南宫泽。
同样,能安抚南宫泽的,是牧炎。
南宫泽先下了车,冷空气吸入鼻还是打了个寒颤,牧炎也下了车,走到他身后,正好看见。
“还冷吗?”牧炎手搭在他背上,“冷的话,我们先回去。”
南宫泽没说话,视线扫了一眼四周,一个破旧的郊区,很眼熟,和他们上次跑酷,被人堵追的那一片很像。
建筑看起来像是以前的工厂分发的房子,破旧不堪,年久失修,随时都要倒的样子,小窗户杂乱无章的亮着灯。
半夜十一点了,还能听见骂骂咧咧的声音,男人和女人在吵架,孩子在嚎啕大哭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狗叫声。
还有几个人勾肩搭背摇摇晃晃,嚎着要转场的醉话。
贫民窟。
南宫泽只能想到这三个字。
牧炎的车突兀的停在路边,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南宫泽都觉得只要他们人一离开,这车窗都得被砸。
“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这是我出生的地方。”
牧炎四处看了看,顺着脏乱狭窄的马路往前走,南宫泽跟上去和他并排。
“我们要去哪儿?”
南宫泽看着一整条街仅有一盏,光几乎可以忽略到不计的路灯,马路两边是破败的不足一米八的墙,墙后面就是家属院。
院里也是脏乱差,像是一个临时垃圾场,凌乱的堆着很多破烂。
“不是想知道我的秘密吗?”牧炎走的很慢,“我带你走走。”
南宫泽点了点头,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就到了一条嘈杂的街,街边的店铺里的光,昏暗的像只点了蜡烛。
路边支了很多小桌子,把原本不宽的街道挤满了,有人醉醺醺抱着酒瓶,一边撸着串,一边低声哭诉:“这生活啊,半点盼头都没有。”
另一个醉醺醺的仰头看着天,长叹:“住在这里的人,哪还有什么盼头,能活着啊,就不错了。”
“是啊。”抱着酒瓶的人砸在油腻的桌面上,“钱钱钱,睁眼就是他妈的钱,不是医院就是学校,不是借款就是生活,哪一个都是大窟窿,填不上啊……填不上……拼了命也……”
还有人吆五喝六的划着拳,嘴里叼着烟,光着膀子抡起幽黑的胳膊,张嘴就是:“五魁首啊,六六六啊……嘿,你输了,喝喝喝……”
南宫泽踩着铺满地沟油的路面,踩下去再抬起来的时候还有很重的黏腻感,旁边一个桌子有个男人摇晃着站起来,仰着头眯着眼,对着南宫泽就扯了裤子拉链。
牧炎伸手把南宫泽往前拉了一下,南宫泽刚站稳回头刚想骂,就听见水流砸地的声音。
那哥们正当街尿尿,而其他人习以为常,就连不远处坐着聊天,扑粉补妆的女人都毫无反应。
甚至还有个妆化的跟鬼一样的女的,扭头冲那哥们笑着喊:“兄弟,你那伙计挺大啊,今晚要不要上个钟啊!”
那尿完的哥们拉了拉链,手指还在身上蹭了蹭,回头看着那个女人,咧嘴说:“把你那俩大兔子先放出来,让老子摸两把。”
那女人二话不说,扯下大领口的低胸毛衣,南宫泽就看见两个肉球弹了出来,那哥们还真过去摸了两把。
两个人就旁若无人调起情来。
南宫泽震惊地回头看着牧炎,张了张嘴,一句话没能说出来,这尼玛也太抽象了。
“小场面。”牧炎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南宫泽跟了上去。
光都很暗,街上的人看不清南宫泽和牧炎的脸,但是看他们的身形轮廓,身高穿着,也知道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索性视而不见。
再往前走一段路,南宫泽就看见路边连着五家店,路面扑着红的、蓝的、紫的朦胧的光,抬头看了一眼店名,都是什么阿红发廊,骄人理发,洗剪吹一条龙。
门半开着,里面还会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清晰的像是南宫泽和牧炎正站在拍片现场。
走到第三家门口的时候,牧炎停下了,南宫泽也停下了,店里面那俗的不能再俗的紫红色光里,笼着狭窄沙发上翻涌的两个人。
最让南宫泽震惊恶心的不是当街发情,而是沙发边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他不知道是聚精会神的看着沙发上那一幕,还是已经麻木了,没有任何反应。
“我靠……”南宫泽没忍住骂了一声。
那个孩子听见声音,淡定地走出来站在门口台阶上,看着他们冷漠地说:“我妈正忙着,你们要排队,半小时能等就等……”
说着指了一下隔壁那家,“不能等前面去,那家的人刚走。”
南宫泽再次震惊地瞪大眼睛,张大了嘴巴,看见那孩子走进去,又回到了屋里,还拿着一个计算器噼里啪啦按着数字。
他不知道此刻是什么心情,只觉得震撼,震撼到他觉得这个世界很傻逼,很疯狂,还很恶俗离谱。
“他在根据时间算钱,时间一到就会把计算器竖在那个男人面前,那个男人要么赊账,要么直接付钱走人。”
南宫泽甩过头去看牧炎,牧炎已经往前走了,他跟上去惊愕地问:“这还能赊账?”
“稀奇吗?”牧炎笑了一下,摸出烟盒点了支烟,吸了一口。
“赊账是最常见的,还有赊老婆的,赊孩子的,赊……算了,反正社会底层,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不会发生的。”
赊老婆,赊孩子,这都他妈什么鬼?
“不是……”南宫泽感觉到自己的三观遭到了极大的冲击,“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牧炎停了脚步转身看着后面的街,烟叼在嘴里,低俗的红光朦胧在他身上,烟雾缭绕往上挡住了他的眼睛。
“因为……”他收回视线,痞笑着扯了一下唇,烟随着他说话上下晃着,“我曾经就是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