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炎王朝一年一度的冬至祭典，终究还是如期而至。
对皇城里的绝大多数人而言，这是个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庄严日子。
但对林缺来说，这更像是一场早已写好剧本，只等他登台送命的鸿门宴。
“伤势痊愈”的他，果不其然地被苏嬷嬷点名，成了皇后仪仗队中负责捧香的随行太监。
这差事看似体面，实则将他彻底暴露在了所有势力的眼皮子底下。
出发前夜，凤仪殿偏殿的耳房内，林缺盘膝坐在床榻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的眼前，一道猩红色的系统提示框正不断闪烁，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重大事件预警：情感冲击类选项即将降临！】
【预判模型显示：高概率出现‘亲密接触’与‘身份质疑’双重叠加情境，宿主存活率……正在急速下降！】
“狗系统，你总算干了件人事！”林缺咬牙切齿地低骂。
他最怕的不是明刀明枪的刺杀，而是萧清雪那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攻势”。
每一次示好，都伴随着系统足以致命的抉择。
“又要来？行，这次我不光要拒绝，我还要给你整一套教科书级别的台词！”
他深吸一口气，从床底下摸出一本封面早已被翻得卷边的旧书，书页泛黄，上书五个大字《贞烈太监传》。
这本堪称太监界“圣经”的奇书，是他花重金从一个老太监手里淘换来的，里面记载了历朝历代着名忠贞太监的光辉事迹与经典语录。
“‘娘娘千金之躯，岂是奴才这等腌臢之人所能触碰！’……嗯，这句不错，够卑微。”
“‘奴才之心，唯有陛下与日月可鉴！’……好，够忠诚。”
“‘若娘娘执意如此，奴才唯有以死明志！’……够刚烈！”
一夜无话，林缺将书中精髓背得滚瓜烂熟，感觉自己的人设前所未有的丰满。
他现在不仅是个忠贞太监，更是个有理论基础、有历史底蕴的忠贞太监！
次日，天色未明，皇城内外已是一片风雪漫天。
鹅毛般的大雪自铅灰色的天穹飘落，将整座巍峨的宫城装点成一片素白。
皇后仪仗如一条金色长龙，缓缓驶出宫门，朝着城外的太庙而去。
林缺身穿崭新的太监服，双手捧着一个紫檀木雕花的香盒，低眉顺眼地跟在萧清雪的凤驾一侧。
寒风裹挟着雪沫，刀子般刮过脸颊，但他体内的《金刚不坏体》真气自行运转，早已将严寒隔绝在外。
车队行至半途，在一处必经的狭长峡谷地带，异变陡生！
“咻——咻——咻——！”
三道尖锐刺耳的破空声骤然响起，仿佛撕裂了风雪的帷幕。
只见三道模糊的黑影，如同从雪幕中凭空钻出的鬼魅，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从两侧的山壁上暴掠而下！
他们周身没有任何真气波动，全凭极致的肉身爆发力，却快如闪电，目标明确，直指中央那辆最为华贵的皇后凤驾！
“刺客！护驾！”
随行的禁军统领怒吼出声，侍卫们瞬间反应过来，刀剑出鞘，结成阵势。
然而，这三名刺客的身法太过诡异，他们竟无视了前方的侍卫，脚尖在人群的头顶与肩上连点数下，如三片飘忽不定的落叶，刹那间便突破了外围防线！
冰冷的杀机，瞬间笼罩了整个凤驾！
混战之中，一股阴柔的暗劲猛地从林缺背后袭来，推了他一把。
这股力道极为巧妙，不伤人，却让他身不由己地一个趔趄，恰好撞向从车帘内探出半个身子的萧清雪，成了她身前最完美的人肉盾牌！
是苏嬷嬷！
林缺心中闪电般划过这个念头，但已来不及多想。
因为其中一名刺客已经杀至眼前，手中一柄乌黑的长枪，枪尖闪烁着幽蓝的淬毒光芒，如毒龙出洞，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直直贯向他的左肩！
这一枪，避无可避！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长枪瞬间贯穿了林缺的左肩，剧痛如潮水般涌来。
他喉咙一甜，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顶得向后撞去。
然而，他没有倒下，更没有后退！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林缺他非但没有借势躲闪，反而双腿猛地在地上一蹬，主动迎着枪势，以自己残破的身躯为盾，硬生生朝前又顶了一步！
他要用这血肉之躯，为萧清雪挡住那紧随其后的第二记杀招——一记横扫千军的枪杆猛击！
“找死！”刺客
然而，下一秒，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铛——！”
一声震耳欲聋、宛如洪钟大吕被悍然敲响的金铁交鸣之声，响彻整个峡谷！
只见那足以开碑裂石的枪杆，在砸中林缺后背的瞬间，一圈璀璨夺目的淡金色光华自他皮肤表层轰然暴涨！
咔嚓！
精钢打造的枪杆，竟在那肉眼可见的金色光晕冲击下，寸寸崩裂，最后轰然折断！
全场，死寂。
风雪仿佛在这一刻停滞，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那个衣衫被鲜血染红，身躯却挺立如松的年轻太监身上。
一个太监……用肉身……硬撼大宗师级别的全力一击，还崩断了对方的兵器？！
这超越了所有人的认知！
萧清雪扶住踉跄后退的林缺，那双万年冰封的凤眸中，第一次罕见地浮现出一丝剧烈的波动。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手下这具看似单薄的身体里，蕴藏着何等恐怖的气血与力量。
她缓缓抬头，当着残存的刺客、震惊的百官与侍卫的面，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抚上林缺那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脸颊。
她的指尖冰凉如雪，动作却温柔得不可思议。
“你若愿弃了这卑微的身份，随我回瑶光仙宗，”她的声音轻柔，却又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我许你长生，许你尊位，许你……与我并肩。”
雪花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竟凝而不化，衬得那双眼眸愈发深邃。
整个峡谷鸦雀无声，连风都仿佛被这石破天惊的言语冻结了。
瑶光仙宗？长生？与皇后并肩？
每一个词，都像一道天雷，狠狠劈在众人心头。
而林缺的脑海中，系统提示音已经化作了最疯狂的警报风暴！
【终极选项已生成！检测到宿主面临身份与信仰的最终抉择！】
【选项一：接受皇后邀约。
放弃当前身份，脱离皇宫，前往上界。
奖励：‘永生契’（签订后，宿主将获得与天同寿的无限寿命，但灵魂将与皇后绑定，生死由其掌控）。】
【选项二：当众跪地叩首，声泪俱下地拒绝皇后，并用最激烈、最忠贞的言辞强调‘奴才只效忠陛下一人’的人设。
奖励：《金刚不坏体》圆满大成！
奖励：天阶中品法宝·不动明王印（催动后，可短暂召唤不动明王金身虚影附体作战，战力飙升）！】
永生？
林缺的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这是何等诱惑！
但看到那“灵魂绑定”的备注，他瞬间清醒过来。
去他妈的永生！老子的小命，必须握在自己手里！
没有丝毫犹豫，林缺猛地挣脱萧清雪的搀扶，双膝一软，重重地砸在积雪覆盖的地面上，“砰”的一声闷响，溅起一片雪花。
他额头触地，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撕心裂肺、带着哭腔的嘶吼：
“娘娘厚爱，奴才万死难报！但奴才林缺，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此心此身，皆属陛下！娘娘的恩典，恕奴才……万死不能从命！”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每一个音都充满了被逼到绝境的“忠贞”与“决绝”。
话音未落，异象再生！
轰——！
一道比刚才更加璀璨、更加炽烈的金色光柱，猛然从他体内冲天而起，撕裂风雪，直射苍穹！
在那无尽金光之中，一道高达丈许的威严佛影，缓缓在林缺背后浮现。
那佛影三头六臂，手持金刚杵与法剑，宝相庄严，双目却怒目圆睁，仿佛能降服世间一切妖魔！
不动明王！
风雪，骤然止息。
残存的刺客呆立当场，脸上写满了惊骇与不可置信。
百官侍卫更是集体失声，仿佛看到了神迹降临。
萧清雪缓缓收回停在半空的手，看着跪在雪地里、背后佛影加身的林缺，那冰冷的嘴角，竟破天荒地勾起了一抹极淡、极浅的笑意。
“好一个‘不动明王’……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守戒者’。”
她转身，仪态万方地走回凤驾，一道轻飘飘的话语，随风散入林缺耳中。
“下次我说真心话时，希望你能听出来。”
话音落下，凤驾重新启动。
林缺背后那巨大的佛影缓缓消散，他浑身力气仿佛被抽空，整个人瘫坐在冰冷的雪地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赢了，赢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奖励。
可他心中，却警铃大作，升起一股比面对刺杀时更强烈的寒意。
她刚才……是不是笑了？
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完了，这个剧本，好像已经彻底不受我控制了！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胸前那枚贴身收藏的、从妹妹那里得来的神秘玉佩，再次毫无征兆地，隐隐发烫。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共鸣感，跨越了无尽空间，与远方某座终年积雪的巍峨雪山深处，一处沉睡了万年的古老阵眼，遥遥呼应。
风雪虽停，祭典的残局却无人收整。
林缺瘫坐在雪地里，左肩的血，已将素白的长袍染得触目惊心，寒气顺着伤口侵入骨髓，但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怔怔地望着皇后远去的仪仗，脑中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