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呐喊,如亿万柄重锤,狠狠砸在林缺的心口!
开门!
这不再是哀求,而是命令!
是积压了千百年的怨念与渴望,在这一瞬间彻底化作了癫狂的意志!
血蝉蛊皇的异动,无疑是系统碎片被拔出后引发的连锁反应。
这片大地之下,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林缺眼神一凝,再无半分犹豫。
时间不等人!
他猛地闭上双眼,将意识沉入脑海,那座虚幻的系统宫殿悬浮于识海中央,古朴而神秘。
他意念一动,那枚入手微凉的金属残片便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射向宫殿一角那不规则的凹槽。
“咔!”
一声轻响,仿佛是尘封万古的机括终于被扣动。
严丝合缝!
这块残片,正是系统宫殿遗失的第十八块拼图!
嗡——
就在残片嵌入的瞬间,一股磅礴浩瀚、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无数倍的记忆洪流,如决堤天河,轰然冲入林缺的识海!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幻象,而是清晰无比的画面!
百年前,同样是这座断龙崖。
封印仪式之后,血染长空。
那个白衣胜雪、风华绝代的女子并未如传说中那般魂飞魄散。
她站在崖边,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挺直了脊梁。
她咳出一口心头血,将一枚已然碎裂的古朴玉佩一分为三。
第一块,她交给了身穿龙袍、面带愧色的中年帝王。
“此为‘君誓’,镇国运,守社稷。”
第二块,她递给了一位宝相庄严、双手合十的老僧。
“此为‘佛誓’,定禅心,渡苍生。”
最后一块,她抛向了一位身着布衣、背负长剑的年轻侠客,那侠客的身影在记忆中有些模糊,但那孤傲挺拔的背影,竟与此刻林缺迎风而立的姿态,如出一辙!
“此为‘人誓’,斩妖魔,护薪火。”
女子声音微弱,却字字铿锵,响彻云霄:“链不断,誓不休!”
记忆的最后,是那布衣侠客转身离去的背影,他腰间的酒葫芦轻轻晃荡,潇洒不羁。
林缺的心神剧震,仿佛被一道九天神雷劈中!
他不是在看一段历史,他感觉自己就是那个布衣侠客!
那份不屈、那份决绝,与他此刻的心境完美重合!
也就在此时,系统宫殿那块刚刚拼合完整的石碑上,金光流转,一行全新的碑文缓缓浮现:
【执钥者,非独行之士,乃共誓之人。】
林缺猛然睁开双眼,
“所以……我不是第一个叫‘林缺’的人?”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不是意外穿越……我是……回来了?”
这个念头如疯长的野草,瞬间占据了他的整个心神!
“报——”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急报打破了他的思绪。
一名边军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营地,脸上写满了惊恐与惶急:“大人!朝廷……朝廷的钦差到了!还有……还有天音寺的大师们!”
话音未落,一队人马已浩浩荡荡地开进了营地。
为首的是一名面白无须、神情倨傲的太监,手持圣旨。
他身旁,则簇拥着十数名身披袈裟、面容枯槁的僧人,正是天音寺的僧兵。
“圣旨到——”
那太监捏着嗓子,尖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龙脉动荡,国之将倾,朕心甚忧。特命天音寺主持‘龙脉重铸大典’,以安天下。兹遴选北境三镇八字纯阴童男童女三千名,献灵祈福,共铸国运。刑部主事高秉烛协理,任何人等,不得有误!钦此——”
圣旨之后,一名小吏呈上了一卷厚厚的名册。
三千个名字,密密麻麻,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破碎的家庭!
“献灵祈福?”
林缺笑了,怒极反笑。
他一步步上前,从那小吏手中拿过名册,目光扫过上面一个个稚嫩的名字,眼中的怒火几乎化作了实质的冰霜。
“我看不是修龙脉,是修你们的地狱!”
话音未落,只听“撕拉”一声脆响,那卷凝聚了三千家庭血泪的名册,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被林缺当众撕成了碎片!
纸屑纷飞,如一场绝望的雪。
“你……你好大的胆子!”钦差太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缺尖叫,“你敢违抗圣旨?!”
“圣旨若要我杀三千孩童去填一个无底洞,这圣旨,不遵也罢!”林缺声音不大,却如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营地外传来一阵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
沙丘之上,一道孤傲冷峻的身影缓缓出现,正是燕无归!
他身后,是数千名身经百战、煞气冲天的北境边军旧部。
“说得好。”燕无归的声音冰冷如铁,“这吃人的仪式,是该结束了。”
他目光扫过天音寺的僧人,没有半分敬畏,只有刺骨的杀意:“我已在主龙眼内埋下三千斤雷火,七日之后,准时引爆。宁可这大地裂碎,山河崩塌,也绝不再让你们这些仙门秃驴,再从我大炎百姓身上吸走一口人气!”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疯子!
这个燕无归,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要炸了龙脉,与整个王朝同归于尽!
钦差和天音寺众人脸色惨白,而林缺麾下的边军则是士气大振,纷纷拔刀,与燕无归的部下形成了对峙之势。
两派人马,一个要用极端手段毁灭,一个要守护脚下的土地,理念不同,却同样充满了决绝!
“等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胡商少女阿梨突然高喊一声,她举起那张羊皮卷,神情激动地指着背面:“这后面还有字!‘链在心,不在地’!”
她借着营地的火光,将羊皮卷的背面映照出来。
只见那看似空白的皮面上,在特定的角度下,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隐藏符文!
“真正的封印核心,并非地理上的龙脉,而是被称作‘心蛊之源’的东西!它寄生在历代掌权者的欲望之中!”阿梨飞快地解读着,“所谓的‘修复龙脉’,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是天音寺为了转移矛盾,继续用万民精魄血祭‘心蛊之源’,来换取宗门赏赐的幌子!”
“而‘斩链’……”阿梨的目光投向林缺,“斩的不是龙脉,而是斩断皇权与仙门之间,这持续了千百年的血腥供奉契约!”
林缺脑海中豁然开朗!
他瞬间明白了!
“所以百年前那位前辈,封的不是地,是人心里的贪!”他一把握住腰间的刀柄,转向燕无归,目光灼灼,“你要炸的是石头,我要砍的是锁链——燕将军,你我目标一样,只是方法不同!”
燕无归的瞳孔微微一缩,握着刀柄的手指,第一次出现了松动。
当夜,营帐之内,气氛凝重。
一只信鸽悄然落下,带来了高秉烛的密信。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却让林缺后背发凉:“天音寺已在京城紫宸宫布下‘逆灵坛’,只待北境龙眼引爆,便会借那混乱的能量洪流,倒行逆施,抽取全国气运,反哺他们在后山的长老渡劫!”
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们竟是想利用燕无归的决绝,来完成自己最终的收割!
“不能再等了。”林缺
他看向自己的弟子小豆子:“豆子,用我教你的‘毒网共鸣’之法,联络所有散布在各地的疫区幸存者,让他们做好准备!”
“阿梨姑娘,烦请你根据羊皮卷,绘制出‘九星锁龙阵’所有的破局点!”
“老驼爷,召集所有‘听地人’家族,在阿梨姑娘标注的关键节点,埋设震荡鼓!”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出。
林缺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稳而有力:“这一次,我们不靠神仙,不靠皇帝。咱们自己,当一回收割者!”
行动前夜,万籁俱寂。
又一只信鸽飞来,脚环上没有信,只系着一枚温润的血玉簪。
林缺解下玉簪,瞳孔骤然收缩。
簪身之上,清晰地雕刻着一个与他那枚金属残片上一模一样的,龙飞凤舞的“缺”字纹路!
是她!萧清雪!
她也知道了!她也是“共誓之人”?!
林缺握紧玉簪,仰望漫天星斗,心中百感交集。
就在此时,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检测到三股共誓气息共鸣!
‘君誓’、‘人誓’、‘???’已连接!】
【临时权限开启:信念具现(激活后,可于一刻钟内,召唤历代守戒者意志投影协同作战)!】
几乎在同一时刻,数十里外,主龙眼的方向。
“将军,时辰未到!”
“等不了了。”
燕无归眼神决绝,将手中的火把,狠狠掷向了第一枚引信!
轰——!
一道刺目的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半边夜空!
营地前,林缺感受着那股狂暴的能量波动,缓缓踏前一步。
他握着那枚血玉簪,仿佛握住了跨越百年的誓言。
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对空中的繁星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前辈们,这次咱们不封门——”
“咱们拆房。”
话音落下的瞬间,断龙崖地底最深处,那座一直倒悬于地脉裂隙中的神秘金身,猛然睁开了双眼。
而这一次,它那巨大手掌的指尖,竟不再指向深渊,而是缓缓调转方向,遥遥指向了千里之外,大炎王朝的京城——天音寺所在的方向。
风暴,将起于帝都。
七日后,大雪。
紫宸宫外,落雪如絮,将整座皇城妆点得一片素白。
林缺穿着一身灰扑扑的杂役服,手持扫帚,低着头,悄无声息地混入了清扫宫道积雪的队伍中,他的目光平静,却比这寒冬的飞雪,更加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