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卡在两座山影之间，照得七星岗的坡道泛白。上官孤云站着没动，剑只出三寸，风停在刀刃前。王海豹也没上前，黑袍贴着背脊，像一堵不会倒的墙。
两人中间隔着七步，谁都没踩下去。
可这七步，眼看就要被人一脚踏碎。
一道人影从侧坡冲出来，踩得碎石滚落山坡。他一步跨过霜面，独臂高举一把宽刃战刀，刀尖直指王海豹。
“王海豹！”
声音炸开，震得枯草乱抖。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萧勇。
他冲得太快，落地时整条右腿陷进裂开的青石缝里，但他直接拔腿再跃，根本不理伤。刀光在他头顶划出半弧，劈向王海豹面门。
王海豹终于动了。
他向后跳开两步，右手拍地，借力翻身躲过这一斩。可刀风还是擦过肩头，布料撕裂，皮肤见红。
他站定，眯眼看向来人。
“是你？”
“是我！”萧勇站稳，刀横胸前，断臂处的七彩丝带被风吹起，“十年前你砍我一臂，今天我要你十倍还回来！”
王海豹冷笑：“你算什么东西？这场仗是上官孤云和我的事，轮得到你插手？”
“轮不轮得到，我说了算！”萧勇低吼，脚下发力，整个人再次扑上。
刀走直线，没有花招，全是杀招。
第一刀劈头，王海豹侧身避过，刀锋砸在地上，裂纹炸出三尺长。第二刀横扫腰腹，王海豹跃起，靴底在刀背上一点，借力后翻。第三刀追击不停，萧勇手腕一转，刀背撞向王海豹小腿，把他打得一个踉跄。
第七招落地，两人已交手七次。
刀掌相碰，气浪掀飞碎石，连坡上的霜都被震成粉末。远处林边有道灰影微微抬头，崖上那女人也把箭搭上了弦。
但没人出手。
这场架，他们不想拦，也不能拦。
萧勇喘着粗气，刀尖垂地。他盯着王海豹，眼里全是火。
“你记得那天吗？”他声音发哑，“漠北雪夜，我替牧民挡灾，你一刀下来，我左臂就没了。你说我不该多管闲事。可你管过自己干的那些脏事吗？”
王海豹抹了下肩头血迹，冷哼：“弱者死，强者活。这是江湖规矩。你活下来了，就该感恩。”
“感恩？”萧勇咧嘴笑了，牙上沾着血，“我只感恩拉雅给我这条命续着。至于你——”他抬刀指向对方，“我今天就是来送你下地狱的！”
话音未落，他又冲了上去。
这一次刀势更猛，每一击都带着十年积恨。刀光如网，将王海豹罩在中间。他左砍右劈，上撩下斩，逼得王海豹连连后退。
王海豹开始慌了。
他原本以为萧勇只是个残废莽夫，靠一股狠劲撑场面。可现在才发现，这家伙的刀法早就自成一路。看似刚猛无脑，实则每一招都在试探破绽。他越打越急，脚步也开始乱。
“砰！”
一记重斩砸在王海豹掌心，他闷哼一声，右手差点脱臼。
“哗啦！”
又是一刀横扫，他低头闪过，发带却被削断，头发散开。
“咚！”
萧勇跃起，膝盖顶向王海豹胸口，把他撞得连退五步，后背撞上一块巨石。
石头裂开。
王海豹咳出一口血。
他靠着石块站稳，眼神终于变了。不再是轻蔑，而是杀意。
“好……很好。”他慢慢直起身，擦掉嘴角血，“你比我想象的难缠。难怪我女儿会对你动心。”
“你女儿？”萧勇一愣，随即怒火更盛，“王艺帮你都不行！你这种人渣，根本不配当爹！”
“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王海豹双掌缓缓抬起，掌心泛出黑气，“既然你非要找死，那我就先送你上路！”
他右脚猛地踏地。
轰！
地面炸开，黑气如蛇般钻出，缠向萧勇双脚。萧勇挥刀斩断，可黑气不断再生，顺着刀身往上爬。
他立刻甩刀，同时跃起避让。
人在空中，他抽出腰间短匕，反手掷出。
匕首直取王海豹咽喉。
王海豹偏头躲过，匕首擦着他耳侧飞过，钉进树干。
萧勇落地翻滚，捡回战刀。他喘得厉害，断臂处隐隐作痛，那是旧伤在提醒他别太拼。
可他不能停。
他知道，一旦停下，这口气就泄了。
他握紧刀柄，双手发力，刀刃在地面划出一道火星。
“王海豹！”他大吼，“你当年砍我一臂，以为我这辈子就完了。可你错了！我练刀比以前更快，更狠！我有了爱人，有了家，活得比谁都硬气！而你呢？你儿子死了，徒弟废了，堂口烧了，现在连亲生女儿都要跟你翻脸！你还有什么？”
王海豹脸色铁青。
他不再说话，双手结印，黑气凝聚成掌形，朝萧勇当胸拍来。
萧勇举刀硬挡。
“轰！”
气浪炸开，两人同时后退。
萧勇脚下一滑，踩到碎石，单膝跪地。他马上撑起，刀拄地面，护住胸前。
王海豹也好不到哪去。他嘴角又溢血，右臂微微发抖，显然刚才那一击耗力极大。
两人对视，谁都不肯低头。
风重新吹起来，带着湿气。
天上雷云越聚越多，雨还没下，但空气已经压得人喘不过气。
萧勇抬起左手，解下断臂上的七彩丝带。
他把丝带绑在刀柄上，用力一勒。
“这是我娘子给我的信物。”他说，“她说，只要我还站着，就不能输。今天我把这带子系上，就是要让你看看——一个断臂的人，照样能把你打趴下！”
王海豹冷笑：“疯子。”
“疯的是你！”萧勇怒吼，“为了权力害死那么多人，连孩子都不放过！你根本不是人，是畜生！”
他再次冲上。
刀光如电。
王海豹咬牙迎战。
两人再度撞在一起，拳掌对刀锋，黑气撞刀影。每一次碰撞都发出巨响，震得山坡颤抖。碎石飞溅，霜土翻腾，整个战场像被犁过一遍。
萧勇的刀越来越快。
王海豹开始守多攻少。
他的右肩已被划开第二道口子，血顺着胳膊往下滴。他用左手按住伤口，掌心黑气翻涌，试图止血。
可就在这瞬间，萧勇突然后撤一步，战刀高举过头。
“最后一刀！”
他全身力气灌入右臂，刀光如瀑，从天而降。
王海豹仓促举掌格挡。
“铛——！”
金铁交鸣，火花四射。
刀停在半空，距他头顶只剩三寸。
萧勇咬牙，双手压刀。
王海豹双掌撑着，膝盖开始弯曲。
他撑不住了。
就在刀要劈下的刹那，他忽然开口：
“你真以为王艺是自愿帮你的？”
萧勇一怔。
“她中了我的毒。她接近你，是为了救自己。你不过是个解药容器。”
萧勇眼神晃了一下。
刀，慢了半分。
王海豹抓住机会，右脚猛踹他胸口。
萧勇倒飞出去，摔在地上，翻滚两圈才停下。他咳了一声，嘴角渗出血丝。
他慢慢爬起来，抹掉血。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王海豹站直，黑气重新缠绕双掌，“但她的确需要我的解药。而你——救不了她。”
萧勇握紧刀。
“就算她说谎，就算她骗我……”他一步步往前走，“我也不会让你伤害她！我宁可被利用，也比跟你这种父亲同流合污强！”
王海豹沉默了一秒。
然后笑了。
“好啊。那就让我看看，你这个义兄，到底有多护短。”
他双掌合十，黑气疯狂旋转，形成一团漩涡。
萧勇举起刀，七彩丝带在风中飘动。
两人再次对峙。
刀尖指敌，掌心藏毒。
雷声在头顶滚过。
第一滴雨，落在萧勇脸上。
他没擦。
只是盯着王海豹，低声说：
“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