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上官孤云收起插在门缝下的短刀,轻轻抽出。刀身干燥,没有被碰过的痕迹。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右肩,那里还带着昨夜伏地太久的酸胀。
雨已经停了。屋外湿气很重,地面泛着青光。他把银护残片贴身收好,换上一套干燥的黑衣,将孤云剑反背在身后。剑柄上的蓝宝石擦得干净,映着微弱的晨光一闪。
他从废药铺后窗翻出,贴着墙根走。巷子窄,两旁堆着杂物,他低着头快速穿行。绕过三条街,再次接近杭门东侧。那处香烛灰堆依旧没人清理,巡卫的脚步声按时响起,间隔一刻钟一次。
他蹲在暗处等了一轮。确认盲区未变,立刻运起傲世神功第一重“孤云步”。脚尖点地,身形前掠,右手在墙砖缝隙一撑,整个人翻上屋脊。落地时膝盖微屈,卸去声响。
屋顶比昨夜多了变化。每隔十步就挂着一只铜铃,细线连着檐下机关。风一吹就会响。他伏低身子,沿着瓦片边缘爬行,避开铃线。每动一下都计算脚步落点,不敢有半分差错。
到了内院回廊上方,他停下。下面巡逻弟子刚走过,灯笼光影移远。他正要继续前行,左脚刚抬起,忽然察觉脚下青砖接缝有些异样,缝隙比周围宽,边缘有磨痕。
他立刻收脚。
下一瞬,三面铁网从地面弹起,封锁前后左右。墙孔里射出一排毒针,钉入对面柱子,针尾还在颤动。
机关被触发了。
他没动,屏住呼吸。刚才那一脚若踩实,现在已被困在网中。他低头看那块青砖,正是接缝处的压板。有人改动过机关位置,比原来更隐蔽。
他从怀里摸出一片碎瓦,瞄准斜前方另一块相似的砖面扔过去。
“咔。”
机关再次发动。铁网落下,毒针射空。
他趁机跃过空隙,落在回廊另一端。贴着柱子观察四周。这里守备明显加强,不只是巡逻加频,连机关都重新布置过。对方知道会有人来探。
他不再走明路。沿排水暗渠边缘前进,渠口盖着铁栅,他用指力掰开一条缝,翻身进入。里面狭窄潮湿,只能匍匐前行。头顶是石板,两侧滴水不断。
爬了约百步,前方出现一道木门。门缝透不出光,但门框边缘刻着几道纹路。他凑近看,心头一紧。
那些符号和银护残片背面的图腾几乎一样。线条扭曲,像是某种外族文字。他伸手摸了摸,凹槽很深,新刻不久。
这偏殿有问题。
他没开门。退回暗渠出口,准备原路返回。可刚爬到一半,听见上面传来轻微摩擦声,是布料蹭过瓦片的声音。
有人在屋顶。
他立刻停下,贴住渠壁。上面那人动作很轻,但在静夜里格外清晰。那人蹲在角楼阴影处,手里握着一把弯刃,正调整角度,对准院内某处。
上官孤云慢慢抬头,借着门缝的一点光看清那人侧脸。
是那个跟踪者。
刚进城时,他在人群中三次回头,发现戴斗笠的男人。那人跟了一路,后来消失不见。现在他出现在杭门屋顶,手持武器,显然不是普通弟子。
此人是冲他来的。
而且位置选得很准,正好卡在他撤离的必经之路上。这不是巧合。对方早就布好眼线,等他自投罗网。
他不能再走明道。
他往后退了几尺,在暗渠尽头找到一处砖墙裂缝。用掌力震松几块砖,破墙而出。外面是条夹道,堆着柴草。他钻出来,立刻贴墙移动。
刚转过巷口,听见头顶瓦片一响。
追兵来了。
他不回头,加快脚步。穿过两条窄巷,来到一处民宅后院。院中有棵老树,他借力攀上墙头,再跃上屋顶。雨水让瓦片湿滑,但他脚步稳定。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忽然停下,双掌按在屋脊边缘。真气运转,猛地向墙壁拍出一掌。震荡波传入墙体,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撞墙。
追兵果然被引开。脚步转向声音来源。
他趁机跃下,潜入邻街一栋空楼。楼内无人,窗户正对杭门方向。他登上二楼,推开窗,望向杭门全貌。
清晨雾气未散,杭门占地极广,屋舍密集。他脑中迅速勾勒出巡逻路线、哨岗位置和机关分布。东侧盲区已被盯死,屋顶设铃阵,回廊埋机关,偏殿刻异符。整个门派像一张拉满的弓,只等他踏入。
而那个灰衣人,就是扣弦的手。
所谓跟踪,根本不是监视那么简单。那是围猎的第一环。杭门内外,早已布下杀局。独眼大师联合血煞余部,加上这个神秘银护,还有眼前这个杀手级的眼线——他们要的不只是他的命,是要彻底毁掉傲世神功。
他摸了摸怀里的残片。
线索还不够。他不能久留。
他转身下楼,准备离开这片区域。刚走到门口,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锣声。
三长一短。
是杭门内部警讯。
有人发现异常了。
他立刻改变路线,不再往城中心走,而是转向西巷。那边有一处废弃马厩,是他之前设的备用通道。只要穿过两条街,就能进入安全区。
他加快脚步。
刚拐进一条窄巷,忽然察觉脚下不对劲。
地面有轻微震动。
他立刻刹住脚步。
前方三步远的青石板微微隆起,缝隙中渗出一丝寒气。他蹲下一看,石板边缘刻着一个极小的符文,和偏殿门上的图案同源。
这是新的机关。
他没碰它。退后两步,从袖中取出一颗铁珠,抛向前方五步处。
“轰!”
地面炸开,一块石板飞起,砸在墙上。下方露出一个深坑,坑底插满铁刺,涂着暗绿色的毒液。
他盯着那坑,眼神冷了下来。
这不是防御机关。
这是专为杀人设计的陷阱。位置精准,时间预判准确。对方知道他会从这里走。
说明他的行动路线已经被掌握。
他站直身体,不再隐藏行踪。大步走向巷口。既然路路有埋伏,那就不再走他们的路。
他跃上旁边民宅屋顶,一路疾行。雨水让瓦片湿滑,但他步伐稳健。每一步都踩在承重梁的位置,避开松动瓦片。
身后锣声渐远。
终于来到西巷尽头。马厩就在眼前。木门半塌,里面堆着干草。他正要进去,忽然停下。
门框上方,挂着一块布条。
黑色,撕裂边,像是从衣服上扯下来的。
他认得这块布。
是他昨天穿的那件灰布短打上的。
有人进过这里。
他没进去。转身登上附近一座三层酒楼的屋顶。站在最高处,俯视整个杭州城。杭门在东,醉仙楼在北,他现在的据点在西南。
三方距离刚好形成一个包围圈。
他站在屋脊上,风吹起他的大氅。手按在孤云剑柄上,指节发白。
他知道下一步该去哪了。
但他不能现在回去。
他必须确认,还有没有人跟着。
他从怀里掏出银护残片,看了一眼,收回怀中。
然后转身,朝城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