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期的最后一天,阳光透过盛华大厦的玻璃幕墙,将数据支持部照得一片明亮。顾屿和平常一样准时出现在工位,只是今天他没有打开电脑。
在全体同事若有若无的注视下,他拿起一个信封,走向赵经理的独立办公室。脚步不疾不徐,却在寂静的办公区里敲打出令人心慌的节奏。
他推开经理办公室的门,没有像往常那样站在门口等候指示,而是径直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将信封放在光洁的桌面上。
“赵经理,这是我的离职申请。”顾屿的声音清晰平稳,穿透了虚掩的门扉,传遍整个办公区。
赵经理抬起头,脸上习惯性堆起那种虚伪的和蔼:“小顾啊,实习结束了?这段时间表……”
“请您,”顾屿打断他,声音陡然提高,转身面向门外,目光扫过每一张错愕的脸,“请您,和在座的各位,听我说几句话。”
整个部门瞬间死寂。键盘声消失了,窃窃私语停止了,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那个站在经理办公室门口、背脊挺得笔直的年轻人。
赵经理脸色一沉:“顾屿!你干什么!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胡闹?”顾屿笑了,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冰冷的讽刺,“比起赵经理您做过的事,我这几句话算得了什么?”
他不再看赵经理瞬间铁青的脸,目光如炬,扫过全场:
“在场的各位,有多少人还记得李静?那个工作能力出色,却因为不肯接受深夜‘单独指导’而被迫离职的女孩?”
“有多少人听说过孙茜?那个被人在社交软件上发送不堪入目的信息,第二天对方却假装无事发生的姑娘?”
“还有王璐,陈璐……那些来了又走,最终只在离职名单上留下一个模糊名字的同事们。”
每念出一个名字,办公区里的空气就凝固一分。有人低下头,有人不安地挪动身体。
“她们为什么离开?”顾屿的声音如同淬了冰,“不是因为能力不足,不是因为追求更好发展,而是因为坐在这间办公室里的人——”他猛地抬手指向身后的赵经理,“利用手中的权力,一次次突破道德的底线!用暗示,用威胁,用那些看似‘无心’的肢体接触,践踏着别人的尊严!”
赵经理猛地站起来,气急败坏:“顾屿!你血口喷人!诽谤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法律责任?”顾屿迎上他凶狠的目光,毫不退缩,“那你告诉孙茜,为什么撤回那些肮脏的信息?告诉陈璐,为什么强迫她收下那条丝巾?告诉许忆眠——”他的声音在这里微微一顿,带着难以抑制的痛楚,“告诉她,为什么在她明确拒绝后,还要一次次把她堵在会议室、墙角,用你的脏手去碰她?!”
“许忆眠……”有同事低声惊呼。
“没错,许忆眠。”顾屿环视众人,声音沉痛而有力,“那个总是安静做事,会帮每个人冲咖啡,会照顾流浪猫的许忆眠。她身患重病,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还要遭受这个道貌岸然的人渣的毒手。”
他转向面如死灰的赵经理,一字一句,如同最后的审判:
“你以为你坐在这个位置,就能为所欲为?
你以为她们沉默,是默许你的行为?
你以为用前途威胁,就能让所有人屈服?
你错了。
你错在把别人的隐忍当成软弱,
错把职场的权力当成你满足私欲的工具,
错把这个世界想象得和你一样肮脏!
她们不说话,不是因为害怕你,而是因为珍惜这份工作,在乎自己的名誉,不想让家人担心!但这不代表她们认同你的行为,更不代表你的所作所为可以被原谅!”
顾屿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已久的浊气全部吐出。他的目光最后掠过每一张震惊、羞愧、或有所触动的脸。
“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以一个实习生的身份,而是代表所有被你这个人渣骚扰、逼迫、伤害过的女性,说出她们当时不敢说的话——
你不配坐在这个位置。
你不配被称为经理。
你,赵明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败类!”
话音落下,整个办公区落针可闻。赵经理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屿不再看他。他转身,面向全体同事,深深鞠了一躬。
“打扰各位工作了。”
说完,他挺直脊背,在数十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出口。
阳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那背影决绝而挺拔,不像逃离,更像一个完成使命的战士,正在离开他刚刚审判过的战场。
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
寂静中,不知是谁,轻轻鼓了一下掌。
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掌声稀落,却像惊雷,炸响在赵经理死灰般的脸上。
顾屿走出了盛华大厦,抬头望向天空。江城罕见的冬日阳光刺得他眯起眼睛。
他知道,有些战争,不需要留在战场才能赢。
有时候,离开本身,就是最有力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