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涧内的血腥气尚未被山风吹散,那横七竖八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短暂而残酷的杀戮。小医仙和三名万药斋护卫强忍着不适,快速将所需的紫叶兰采集完毕,每个人的脸色都带着劫后余生的苍白,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恍惚。
他们看向前方那道负手而立、眺望青山镇方向的青衫身影,目光中充满了敬畏,甚至不敢大声喘息。直到此刻,他们才真正明白,这位看似平和的少年,体内蕴藏着何等雷霆万钧的力量。金丹修士!那可是传说中的存在!竟然活生生出现在他们面前,并且是以这样一种霸道绝伦的方式。
“林……林风大哥,药材已经采好了。”小医仙捧着装满紫叶兰的药篓,走到林风身后,轻声说道,语气不自觉地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林风收回远眺的目光,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仿佛刚才碾死的只是一群蝼蚁。他看了一眼药篓中品相极佳的紫叶兰,点了点头:“既如此,我们回去吧。”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寻常的出游。
“回……回去?”一名万药斋护卫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干涩,“林……林前辈,狼头佣兵团那边……”
萧厉和二十名精锐伏兵尽数陨落于此,消息一旦传回,狼头佣兵团岂会善罢甘休?现在回青山镇,岂不是自投罗网?
林风看了他一眼,那护卫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就是要回去。”林风淡淡道,目光再次转向青山镇,眼神锐利如刀,“有些账,该彻底清算了。”
他迈开步伐,当先朝着涧外走去,步伐沉稳,没有丝毫犹豫。
小医仙咬了咬嘴唇,毫不犹豫地跟上。那三名护卫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强者气势所慑,不由自主想要追随的冲动。他们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惶惑,紧紧跟上。
回程的路,比来时显得格外漫长而寂静。夕阳将几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射在崎岖的山路上。林风走在最前,青衫在山风中拂动,背影挺拔如松,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
他的神识却早已如同无形的蛛网,以远超队伍行进速度的范围,向着青山镇的方向蔓延开去。他在感知,感知狼头佣兵团总部的动静,感知穆蛇的反应。
与此同时,狼头佣兵团总部。
穆蛇坐在书房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眉头紧锁。不知为何,从下午开始,他心中那股隐隐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萧厉带队出去已经数个时辰,按照计划,无论成功与否,都应该有消息传回了才对。
“难道出了什么意外?”穆蛇喃喃自语,但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萧厉是三星大斗师,带去的人也都是团内精锐,对付一个“重伤”的林风和几个万药斋护卫,理应手到擒来才对。
就在他焦躁不安之时,书房门被猛地推开,一名浑身浴血、气息萎靡到极点的佣兵踉跄着冲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团……团长!不好了!全……全死了!萧副团长他们……全死了!”那佣兵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显然是用了某种秘法才侥幸逃得一命,赶回来报信。
“什么?!”穆蛇猛地站起,身下的铁木椅子被他瞬间爆发的斗气震得四分五裂!他一把揪住那佣兵的衣领,目眦欲裂,“你说清楚!谁全死了?怎么回事?!”
那佣兵被穆蛇如同凶兽般的气息吓得浑身发抖,断断续续地将黑风涧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林风如何瞬间爆发恐怖气息,如何如同砍瓜切菜般击杀众人,萧厉如何被一道金色剑气秒杀……
随着佣兵的叙述,穆蛇的脸色从暴怒转为震惊,再从震惊化为一片死灰般的惨白!他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在身后的书架上。
“金……金丹修士……剑气……”穆蛇失魂落魄地重复着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他所有的算计,所有的贪婪,在这一刻,都被这残酷的真相击得粉碎!
他终于明白,自己招惹了一个根本不该去碰的存在!什么异宝,什么称霸青山镇,在一位金丹修士面前,都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完了……全完了……”穆蛇颓然坐倒在地,眼神空洞。萧厉是他最得力的臂助,那二十名精锐更是狼头佣兵团的骨干力量,一朝尽丧,狼头佣兵团实力大损,名存实亡!
而且,一位金丹修士的报复……他拿什么去抵挡?
无尽的悔恨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若不是他纵容穆力,若不是他贪图那子虚乌有的“异宝”,何至于此?
“团长!团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那名逃回来的佣兵惶急地问道。
穆蛇猛地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原本的颓废被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所取代。他不能坐以待毙!狼头佣兵团是他毕生的心血,他绝不能就这么放弃!
“怎么办?”穆蛇声音沙哑,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狠厉,“集合团内所有还能动的人!开启库房,将所有金币、财物全部分发下去!告诉兄弟们,强敌来袭,狼头佣兵团已到生死存亡之际!想要活命,想要富贵,就跟我一起,拼死一搏!”
他站起身,脸上肌肉扭曲,状若疯魔:“他再强,也只是一个人!我们还有上百兄弟!还有这经营多年的总部堡垒!我不信他真能以一当百!想要我穆蛇的命,想要毁了我的基业,那就来吧!看看谁先死!”
绝望之下,穆蛇选择了最疯狂,也是最后的一条路——集结所有残余力量,依托总部负隅顽抗!他甚至不惜散尽财物,激发手下佣兵最后的凶性和贪婪,做困兽之斗!
随着穆蛇的命令下达,整个狼头佣兵团总部瞬间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乱作一团。惊慌、恐惧、以及被金币和绝望刺激出来的疯狂,交织在一起。
而这一切,都被远处如同幽灵般悄然延伸而至的神识,清晰地反馈到了林风的识海中。
“困兽之斗,垂死挣扎。”林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并未加快脚步,依旧不疾不徐地向着青山镇走去。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边,也将他眼中那抹森寒的杀意,映照得格外清晰。
当他带着小医仙等人踏着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重新出现在青山镇入口时,镇上的气氛已然不同。
关于狼头佣兵团在黑风涧损失惨重,疑似踢到铁板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镇上传开。许多人看到林风一行人安然返回,而狼头佣兵团总部却如临大敌、气氛肃杀,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道道或惊惧、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从街道两旁投射过来,聚焦在那位神色平静的青衫少年身上。
林风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的目光,直接穿透了重重的屋舍与人群,落在了镇子中心那片占地面积最大、此刻却灯火通明、人影幢幢、散发着绝望与疯狂气息的建筑群——狼头佣兵团总部。
他没有回万药斋,而是径直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小医仙和三名护卫看着他的背影,心再次提了起来。他们知道,真正的风暴,即将降临。
“你们先回万药斋。”林风头也不回地说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
“林风大哥,你……”小医仙担忧道。
“无妨。”林风脚步未停,“只是去清理一些……垃圾。”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条街道,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冷漠。
夜色,悄然笼罩了青山镇。
狼头佣兵团总部,如同黑暗中一头受伤的凶兽,亮起了所有火把,映照出墙头上一张张紧张而狰狞的面孔。
而在那灯火阑珊的街道尽头,一道青衫身影,正踏着清冷的月光,一步步,走向那最后的战场。
余烬未冷,杀机,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