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菅絮安目送着秦明玉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处,唇边的笑意渐渐淡去。她无意识握紧手中半凉的茶盏,窗外树影摇曳,映在她沉静的眼底漾开一片晦暗难明的光。
“翠柳。”菅絮安轻声唤道。
翠柳应声而入,见菅絮安神色凝重翠柳不由放轻了脚步:“小姐有何吩咐?”
“你去查查今日早朝可有什么特别的事。尤其是……与沈砚卿相关的消息。”
翠柳心中一惊,点点头领命而去。
菅絮安抬眼望向窗户上随风轻颤的两只草编挂饰怔怔出神,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眼前忽然浮现昨夜沈砚卿那双盈满痛楚的眼眸,她心头莫名一紧。不行,自己绝对不能走错一步!
就在这时,几乎一整日未出房门的苏卓珩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手中还捧着一只扁平的木盒:“安安快看!”他小心翼翼地将木盒放在菅絮安面前,掀开盒盖时那神情宛如在展示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盒中铺着一张皮质薄片,若仔细观察明显比清晨那张更为精致复杂。对菅絮安来说晨间那张已堪称完美,菅胜男戴上后若不细看几乎毫无破绽。而眼前这张不仅更轻薄通透,连那肌肤纹路都栩栩如生,乍一看,真会误以为盒中盛着谁的手掌。
“小舅舅,您这么快就做好了?”菅絮安惊喜地看向苏卓珩,眼中满是钦佩。
见菅絮安露出这般神情,苏卓珩只觉整日的疲惫瞬间消散,得意地扬起嘴角:“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小舅舅我是谁~”
“正好,我给您缝的小布袋也完工了,您看看可还有改进之处?”菅絮安笑着取出准备好的礼物递了过去,其实与其说是小布袋,不如说是个中号荷包。
因为先前菅絮安答应给尉迟雄缝制荷包的事儿被苏卓珩知道后她这位小舅舅当即不依不饶地也要一个,自己的小舅舅只能宠着。但外甥女给舅舅绣荷包终究不合礼数,二人商议后最终决定改做个可装药材的便携布袋,方便日后苏卓珩随身携带常用药物。
“我家安安的手艺真好~”苏卓珩接过布袋便爱不释手,笑得那叫一个见牙不见眼。
“您瞧,我可是按您的要求绣了个‘安’字哦~”菅絮安指向左下角精致的绣样道。说着她又轻巧地将布袋翻转过来,“安”字背后竟还藏着苏卓珩的“珩”字竟构成了精巧的双面绣。
“为了绣好这个双面绣,我的头发都快秃啦~”菅絮安委屈地撇撇嘴。
这也并非菅絮安夸大其词,要知道她在现代说难听点连袜子都缝不利落,别的一点针线活儿都没碰过的人如今从零学起,还真是全仗着翠柳悉心指导和原主残留的肌肉记忆这才勉强赶制出苏卓珩的这份礼物。至于尉迟雄的荷包……还是让他再等些时日吧。
苏卓珩心疼地牵起菅絮安微红的手:“只绣个‘安’字便好,何苦这般劳累。”
“这样才更有意义呀~”菅絮安俏皮一笑。
其实菅絮安也不想给自己加大难度的,但她思来想去总觉得这毕竟是送给人家苏卓珩的礼物只绣自己的名字未免过于奇怪,于是菅絮安就决定干脆来个双面秀将两个人的名字都给绣上,反正翠柳也会双面秀,于是就有了这个绣了两个人名字的小布袋。
苏卓珩将那只小布袋珍重地收进怀中,眼底的欢喜几乎要溢出来。菅絮安见他这般爱不释手,心头也不由跟着泛起暖意。
但菅絮安还是没忘正事儿,正欲唤小桃去松鹤堂请菅胜男时却见小桃先一步掀帘而入:“夫人,韫姑娘求见。”
菅絮安点点头:“快请。”
小桃应声退下,苏卓珩也收敛神色,将随身工具一一陈列案上。
菅胜男缓步而入,菅絮安神色严肃的吩咐她身后的小桃:“小桃,你去门外守着。记住,未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她绝不能让任何人打扰苏卓珩施术,尤其是尉迟月。
“是。”小桃见菅絮安神色严肃,也是郑重领命而去。
“如何?可有人察觉异常?”苏卓珩手中不停,一面检查器具一面询问道。
“未曾。只是李嬷嬷问起今日我的手为何略显浮肿,我便推说是清晨回兰心苑时不慎被路边的草刺划伤了。”菅胜男轻声应答。
“哦?这位李嬷嬷倒是个眼尖的。”苏卓珩挑眉道。
“是,因此我没敢提及长春院,只说是回松鹤堂途中遇见的翠柳,就顺道说了几句话。”
“你倒是个机灵的。”苏卓珩说着话,指尖已开始小心拆卸她手上的假皮。
“毕竟是宫里出来的老人,知韫日后还需更加谨慎。”菅絮安轻声提醒道。
“我明白。”菅胜男微微颔首深以为然。
“忍着些——”苏卓珩话音未落,便听见菅胜男倒吸一口凉气。
菅絮安见状急忙上前一步扶住妈妈的肩膀,目光焦灼地落在那处伤口:“可是伤口裂开了?”
“晨间做的那副皮套不甚透气,伤口难免有些化脓。不过无碍,我重新处理一番,再上些药便好了。”苏卓珩手上动作利落,语气平静的解释道。
“我没事儿,不疼的。”菅胜男抬眸看向菅絮安柔声宽慰道,但她的额角却已渗出细密汗珠。
菅絮安看着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心中揪紧,这般伤势怎会不疼?不过是在强忍罢了。
“安安放心,我这药膏中有镇痛之效的药材,她是真不觉疼。”苏卓珩一边将墨绿色药膏细细涂抹在菅胜男的伤口处,一边温声安抚菅絮安道。
“确实如此。”菅胜男连忙附和,“方才拆解纱布时确实有些刺痛,如今手上清凉一片已无痛感。”
“哼,若不是看在你是为了我们家安安受的伤,这等好药我可舍不得拿出来给你用。”苏卓珩仍是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语调,但手下动作却极尽轻柔。
菅胜男也知道苏卓珩就是嘴硬心软,郑重道:“多谢……舅爷。”
苏卓珩轻哼一声,不再多言,只全神贯注地开始包扎起来。因包扎后还需覆上那层特制的皮手套,因此苏卓珩此番处理得格外细致。菅胜安与菅絮安也不由屏息凝神,只敢静静注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却不敢惊扰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