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慕?”菅絮安觉得有些诧异,“我有什么值得你羡慕的地方?”
“怎么不让人羡慕!”王敏淑一听这话直接破罐子破摔,压抑多年的委屈倾泻而出,“谁让你以前同那个曹清棠一样!一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模样!明明得了旁人求都求不来的位置却总摆出一副浑不在意的冷淡,你知道在你们眼里不值一提的东西却是我拼尽所有运气求来的吗!”
竟然会是因为这个?菅絮安设想过无数种缘由却唯独没料到答案会是如此简单,又如此的……直白,她一时哑然。
“是,你们生来就高贵,是枝头的凤凰,可我真心喜欢一个人有错吗?你们凭什么得了便宜还不知道珍惜……”王敏淑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伤心,到最后直接泣不成声起来,菅絮安在一旁那叫一个手足无措,惊得直接坐了起来,就这情形若叫旁人看了去还不知要编排出什么话来。
菅絮安连忙掀开锦被跑下软塌去取一旁的软帕递了去:“你,你这别哭了!这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怎么欺侮你了呢……”
王敏淑接过帕子泪水却愈发汹涌:“我知道,若非二爷当年遭了难,就凭我这商贾出身恐怕连将军府的门槛都摸不着……可你们,你们凭什么……”在一声声抽噎中是王敏淑道尽自己的不甘与多年积压的卑微痛楚。
菅絮安安静的坐到王敏淑身旁给她顺着气,王敏淑的哭声不大却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委屈,仿佛要把这些年积压的苦楚全都倾泻出来般。
她从未想过,在这将军府的后院里竟有人只是因为这种缘由而对她抱有敌意。不是利益冲突也不是家族恩怨,仅仅只是因为她表现出来的“不在意”刺痛了另一颗求而不得的心。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菅絮安心头蔓延,有荒谬,有诧异,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悯。
“你……先别哭了。我叫人给你煮个鸡蛋?别一会儿眼睛肿了。”菅絮安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些。
王敏淑抽噎着,接过帕子胡乱擦了擦,鼻音浓重:“所以,你是不是觉得我非常不可理喻还莫名其妙?”
菅絮安轻轻叹了口气斟酌开口:“我也并非什么都拥有了,也并不是什么都不在意。只是每个人在乎的东西,或许不同?”
王敏淑止了哭声红着眼睛看向菅絮安,显然不信。
“你说你羡慕我的位置,可你是不是忘了我这位置并非是我主动求来的。你说我清高,或许只是我不知该如何与并不相熟的人热络?”菅絮安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不自觉平静下来的力量。
王敏淑愣住了,似乎没料到菅絮安会这样说。她想象中的菅絮安要么是冷嘲热讽,要么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疏离感,绝不像现在这样近乎平等的跟一另个人解释。
“那……那你舅舅究竟喜欢什么?”王敏淑抽抽噎噎地却仍不死心地追问道。
菅絮安一时语塞:“……”她方才那些话竟是白说了?这王姨娘的心思还真是……直白得令人无奈。
她无奈一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稳如常:“方才小舅舅不是已然发话,这日后若有需要,他自会开口。”
谁知王敏淑用力吸了吸鼻子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神却异常认真:“可、可我还是想表示一下心意。二爷说了,你舅舅是个极厉害的人物……”
菅絮安看着王敏淑红肿的眼睛,在配上那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认真表情时一种荒谬的啼笑皆非感冲散了她最后那点无奈,她竟从未发现这位王姨娘也有这般一根筋的可爱之处。
她叹了口气,终究是松了口:“你若实在想送,或许……送些品相好的药材?”
“药材?正好我那儿还收着好些参茸灵芝,都是我家铺子里送来最好的!”王敏淑的眼睛瞬间亮了,她说着就要立刻起身离去,这雷厉风行的模样与方才痛哭流涕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哎,你先别急着去翻箱倒柜,”菅絮安连忙拉住作势就要起身的王敏淑,“这二爷估摸着应该快出来了。”
果然,“尉迟靖”三个字一出王敏淑就立刻重新坐稳,那副瞬间收敛好情绪正襟危坐的模样看得菅絮安几乎要忍俊不禁。
“你还真别说,你小舅舅当真厉害得紧!以前二爷一到夜里就咳得睡也睡不好有时候还浑身烫的吓人,让人看着就着急。可你舅舅一出手,这才短短三天时间!二爷晚上几乎不再发烧了,咳嗽也轻了很多!至少能睡个安稳觉了。”王敏淑一坐下就拉着菅絮安说起了苏卓珩高超的医术,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热切,那眼神里是藏不住的信服与毫不掩饰的崇拜。
王敏淑说着语气忽然郑重起来:“絮安,我承认,先前是我眼皮子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在这儿郑重给你赔个不是,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她眼神恳切倒看不出半分虚假。
菅絮安见她这般心里那点残余的芥蒂也彻底消散了,只无奈地瞥了她一眼:“道歉就免了,本来我们之间也没那么大矛盾,我只希望你往后少催婚知韫便是,这事儿你急也急不来。”
“我那还不是真心为她打算!”王敏淑习惯性地辩驳,“你想想趁着年纪轻选择才多,挑拣的余地也大。这等年岁上去了,好的都叫人挑走了剩下的岂不竟是些歪瓜裂枣……”她话没说完就见菅絮安眯着眼看她,眼看又要丢个白眼过来王敏淑只得悻悻然刹住话头,“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以后我少操这份心,不管了!这总行了吧!”
菅絮安这才莞尔,趁势轻轻点了她一句:“就是这个理!你方才不也说了,以咱们将军府的门第,难道还愁知韫没有一个好前程?何必紧逼着她。”
“姨娘!不好啦!大事不好!”樱桃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连礼数都顾不得声音里带着哭腔,“他们、他们拿着这么小的刀要对二爷动手啦!
王敏淑一听要动刀下意识就直接弹了起来,但旋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迅速镇定下来,甚至带着几分嗔怪的瞪了樱桃一眼:“大惊小怪什么!那肯定是舅爷独特的治疗手法!让你平日里稳重点你这丫头总是这般大惊小怪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万一惊扰了舅爷治病,你就看我罚不罚你!”
“可、可是……”樱桃急得直跺脚还想张口争辩。
“没有可是!”王敏淑语气斩钉截铁的直接打断了樱桃的所有话语,生怕这莽撞的丫头在跑去扒人家窗户上偷看,就直接下令,“你从现在开始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儿,哪儿也不准去!”
樱桃瘪着嘴不情不愿地挪到王敏淑身边,但刚站定又是一阵惊呼:“姨娘!您的眼睛怎么肿成这样了!”
王敏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神色一僵,随即有些狼狈地偏过头,支支吾吾道:“我、我这不是跟弟妹聊得太过投入,一时感慨就……哎呀!你这丫头今天话怎么这么多!”她气急的狠狠瞪了樱桃一眼,但因为眼睛红肿的原因没多大威力就是,王敏淑索性身子一扭便不再理会樱桃了。
菅絮安在一旁看着这对主仆互动不由得失笑,此景此景恍惚间让她看到了从前自己与翠柳相处的模样。
她摇摇头,轻声唤来小桃:“小桃,你去地窖取一小包冰块来。”
小桃关切地看向她:“夫人,您要冰块干什么?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无碍,你去取来便是。”菅絮安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小桃领命退下,王敏淑也立刻明白这冰块是为谁准备的,心头一暖自然而然地拉住菅絮安的手真诚道:“谢谢你啊!”
这一下,旁边的樱桃直接是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自家姨娘怎么就跟这位以前针尖对麦芒的菅絮安如此亲近了?她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疑问,但看了看自家姨娘还微肿的眼睛,又看了看云淡风轻的菅絮安,这次她聪明地选择了先把疑问憋回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