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周旋,秦明玉和苏卓珩总算答应不跟来,至于他们是否暗中尾随她已无暇顾及。翠柳提着沉甸甸的食盒一路打点也算是很顺利的来到了关押夏荷的牢房外。
“夫人,这前面就是夏姨娘的牢房。”领路的狱卒谄媚地笑着,接过银两时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菅絮安从翠柳手中接过食盒示意她在外等候便独自走进了牢房,一股混杂着霉味与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夏荷蜷缩在角落听到动静缓缓抬起头,凌乱的发丝间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我带了点素菜。”菅絮安轻声道。
夏荷怔了怔,突然嗤笑出声:“真没想到,第一个来看我的竟然会是你。”
“我们本无深仇大恨,今日来,只为确认一事。”菅絮安将食盒放在小木桌上,动作优雅地摆出四样小菜。
夏荷扶着墙壁慢慢起身冷笑道:“无冤无仇?菅絮安,这话你自己信么?”
菅絮安抬眸,目光平静:“本来不确定但看你这反应,我身上的寒毒果然是你下的。”
夏荷微微一愣,随即恢复如常。她缓步走来在菅絮安对面坐下:“何时起的疑心?”
“昨夜小萍去柴房后。”菅絮安递过筷子,夏荷却置之不理。
“那你为何不怀疑曹清棠?”
“她确有嫌疑。”菅絮安不慌不忙,执筷将每道菜都尝了一口,“但仔细想了想若我死了,获利最大的是你。”
夏荷讽刺一笑:“可你还活着。”
“险些没命。”
“我只看结果。”
“那你确实输了。”
夏荷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到最后,胜负未定。”
菅絮安轻轻放下筷子:“是在等春露吗?可惜那丫头好像自你被关进柴房那日起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
夏荷的脸色只扭曲了一瞬,很快又挂上一副笑容:“菅絮安,你怎么就不能去死呢?”她声音轻柔眼底却泛起一层水雾,像是恨极了,又像是委屈极了。
“或许我命不该绝吧。”菅絮安平静道。
“菅絮安,我恨你!”
“嗯,我知道。”
“你不知道!我恨你生来就是菅家嫡女,恨你什么都不用争不用抢就有人把最好的捧到你面前!那是我拼尽全力都得不到的东西!”夏荷低吼道。
菅絮安沉默地看着她,没有打断。
夏荷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才冷笑一声:“夏家,一个表面风光内里早就烂透了的家族。夏东旭明面上的妻妾就有三十六房,暗地里你又知道多少……”她讥讽地扯了扯嘴角,“而我,一个自己的亲生父亲连名字都记不住的庶女,在一群兄弟姐妹里拼命挣扎,为自己谋一条生路我有错吗?”
她直直看向菅絮安,眼中满是刻骨的嫉妒:“可你呢?轻轻松松就能得到一切……所以我恨你,恨不得你消失!”
菅絮安等她说完才轻声问道:“我身上的毒,是曹清棠给你的?”
“是。”
“她为什么帮你?”
“谁知道呢?她说只要你死了,等我从边关回来就能凭着明儿的身份直接当上主母。这样的好事,我为什么要拒绝?”夏荷漫不经心地说道。
菅絮安眉头微蹙一个大胆的猜测涌上心头:“你去边关,也是她出的主意?”
夏荷突然笑了:“菅絮安,你比我想象中的聪明。”
“你就这么相信她?”
“你猜啊~”夏荷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藕片吃了起来,显然不想再谈。
菅絮安知道问不出更多,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夏荷突然叫住她,“三公主坠马的事……有你的手笔吗?”
菅絮安脚步一顿,头也不回道:“没有。”她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冷了几分,“不过夏荷,我劝你一句,不属于自己的宝石最好别去觊觎,说不定那唾手可得的璀璨,正是别人为你设下的陷阱呢?”
说完,她迈步离开,再未回头。
身后,夏荷死死盯着她的背影,眼泪终是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菅絮安踏出大理寺时,夜色已深。初春的冷风吹得菅絮安还是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她下意识拢了拢斗篷心头沉甸甸的。
“小姐,夏姨娘怎么说?”翠柳提着灯笼凑近,暖黄的光亮映出她满是担忧的小脸。
菅絮安摇摇头,扶着翠柳的手往马车走去:“回去再说。”
翠柳立刻噤声,只默默将灯笼往她那边偏了偏小心照亮前路。
刚走到马车旁,街角突然传来苍老的吆喝声:“栗子!热乎的糖炒栗子!”
菅絮安转头看去,只见一位佝偻着背的老婆婆推着破旧的小车艰难前行着,冷风中只有一点微弱的油灯忽明忽灭的照着前路。
“小姐~”翠柳果然一看到糖炒栗子眼睛倏地就亮了,目光紧紧黏在那冒着热气的铁锅上。
菅絮安轻笑:“去吧,都买下来,好让老人家早点回去歇着。”
“谢谢小姐!”翠柳欢天喜地地跑了过去
勿忘扶着菅絮安上车时低声道:“夫人心善。”
车帘落下前,菅絮安看着远处的推车轻声道:“不过是力所能及的小事。”
翠柳回来得比预想中还快,马车帘子一掀就见她抱着三个鼓鼓的油纸包钻了进来,甜甜的栗子香瞬间盈满车厢。
“小姐真是神机妙算!老婆婆说就剩最后这些啦~卖完就能收摊!”翠柳眼睛亮晶晶的,笑得见牙不见眼。
菅絮安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炭灰,指尖点了点她鼓鼓的腮帮:“慢些吃,小心噎着。”
“知道啦~”翠柳含糊应着又从怀里掏出个精巧的草编蝈蝈,“这个是老婆婆非要塞给我的,还夸小姐是心地善良的女菩萨呢!”
那蝈蝈编得活灵活现,很是精致一看就是个手艺极好的,菅絮安刚要接过手一顿一挑眉:“没白拿人家东西吧?”
翠柳立刻挺直腰板:“当然没有,我偷偷往她钱袋里多塞了块碎银呢!”
“小机灵鬼。”菅絮安这才笑着接过草编,细细打量着蝈蝈那真是越看越喜欢。车窗外,老婆婆推车的吱呀声渐渐远去,混着夜风送来最后一声吆喝:“好人一生平安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