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祖母做的榜样好。”菅絮安眉眼弯弯嘴甜如蜜,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先捧上一顶高帽总不会出错。
老太君捻着佛珠的手顿了顿,眼尾笑纹更深了些:“行了,心意老身收到了,你也回吧。”
菅絮安眼珠一转,非但没走反而亲亲热热地挨着老太君坐下:“祖母,我这几日心浮气躁的,想在您这儿寻个清净呢!”说罢不等老太君反应,菅絮安直接闭眼念起了清心咒。檀香缭绕中少女虔诚的双手合十跪在佛前,唇瓣轻启间竟真将经文念得一字不差。
老太君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这丫头年纪轻轻倒还真懂些佛理,手中佛珠转了转终究没再出声赶人。
一室寂静,唯有经文低诵声传来。
菅絮安悄悄将眼睛睁开条缝,佛龛上的鎏金菩萨宝相庄严,供桌前的青瓷瓶里插着几枝白梅,而她要找的玉镯始终不见踪影。
“老祖宗,该用膳了。”李嬷嬷进来时,夕阳已经给佛堂镀了层金边。
老太君扶着菅絮安的手起身,难得赞许道:“倒没想到你有这般定力。”
“絮安哪比得上祖母。”菅絮安乖巧低头掩去眼底心绪,她才不会承认自己趁老太君闭目诵经时把佛堂每个角落都打量了个遍呢。
“你放心吧,那些个耍手段的终究翻不出什么大浪来的。”老太君拍拍菅絮安的手安慰道,显然是误会了她此行的目的。
菅絮安顺势垂眸故作黯然状:“祖母,絮安其实没事的……”
总不能说自己是来踩点的吧?!
接下来几日菅絮安几乎成了松鹤堂的常客,天刚蒙蒙亮她就已经捧着亲手熬的莲子羹候在了佛堂外;日头西斜时都还能隐约听见她陪着老太君诵经的软糯嗓音。
这日,天刚破晓时陆书禾就已经等在了回廊下,频频抬头看向回廊另一端急得直在原地转圈圈,但也没让她等几分钟果然就逮住了正要赶往松鹤堂的儿媳。
“絮安啊~”陆书禾一看见菅絮安就立刻换上笑容满脸慈祥的拦住了她的去路,“母亲那儿新得了两匹云锦,你要不要……”
“多谢母亲,絮安晚些时候再看。祖母那边还等着用早膳,絮安不敢耽误。”菅絮安福了福身挎着食盒脚步不停的离开了。
望着那道匆匆远去的背影陆书禾手里的帕子都快绞碎了,府里已经有了一个宋宛淇整日对月垂泪就够糟心了,要是这菅絮安又突然想不开跟着婆婆青灯古佛一辈子……
“不行!”陆书禾跺了跺脚猛的转身:“这事儿必须告诉三儿!”
佛堂里,菅絮安正借着添香的机会小心翼翼摸索着自己或许会忽略的机关之类的。
“絮安啊,别忙了。过来尝尝李嬷嬷新做的藕粉桂花糕。”老太君慈爱的声音传来。
菅絮安指尖一顿,转身时已挂上甜甜的笑容:“这就来~”临走时菅絮安悄悄冲翠柳使了个眼色,小丫头立刻会意用假装整理经卷的动作往佛龛后挪去。
老太君拉着菅絮安坐在罗汉榻上将装满糕点的瓷碟推了过来:“要我说,都这么多天了,你何必为个自荐枕席的玩意儿烦心?”
菅絮安垂眸,故意让一缕碎发滑落:“可家花终究比不得野花香……”
“痴儿!”老太君用力捏了捏她的手,“你放心,若雄儿真被那起子货色迷了眼,老身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菅絮安直接扑进老人怀里,带着甜糯的鼻音开口撒娇:“跟着祖母诵经这些天絮安心里敞亮了许多,我该怎么感谢您才好?”双臂环住老人腰身时她敏锐地察觉到老太君衣襟上熏的竟是龙涎香,这可不是寻常人就能用得起的。
“傻孩子……”老太君被哄得眼角笑纹更深,枯瘦的手轻抚过她的发顶,“你放心,你既是老身亲自挑选的孙媳妇,只要老婆子在一日,任谁也越不过你去。”
菅絮安内心一颤,原来这圣旨赐婚竟另有隐情?她立刻用脸颊蹭了蹭老人肩头:“祖母最疼我啦~”撒娇的尾音转了三转,掩去眸中惊疑。
老太君被她蹭得心软,枯瘦的手一直轻拍着她的后背爱不释手。
当晚,菅絮安拖着疲惫的身子一回到卧房一改白日里的端庄得体一整个人直接趴在了圆木桌上。
“翠柳!”她拖着长音喊道,“快来给你家小姐揉揉肩膀,我这脖子感觉都快断了……”
很快,一双温热的手掌便搭上了她的肩颈,那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揉开她紧绷的肌肉。
“哎呦,今天你这手法可以啊!”菅絮安舒服得直哼哼,“对对对,就是这儿!”
她全然没注意到的是这双手比平日里大了许多,骨节分明的手掌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正游刃有余地在她肩颈处按摩。
“将……军!”而端着热水进来的翠柳看到眼前这一幕惊得差点打翻了铜盆。
“什么将军?”菅絮安闭着眼懒洋洋地摆手,“那家伙这会儿指不定在哪个姨娘温柔乡里快活呢……”
“原来在夫人心里,为夫竟是这般不堪。”低沉而又熟悉的嗓音在头顶炸响,菅絮安猛地睁眼差点就从凳子上摔了下去。尉迟雄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那双给她按摩的手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
“你、你怎么在这儿?!”她结结巴巴地问道,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尉迟雄微微俯身,俊脸凑到她眼前:“是啊,我合该在兰香苑,兰心苑,横竖就不该出现在夫人房里,是么?”
菅絮安一时语塞,望着他眼底那抹化不开的委屈一时竟忘了反驳。
“夫人早些歇息吧……”
尉迟雄的声音还萦绕在耳畔人却已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菅絮安望着仍在晃动的门帘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衣袖。
“小姐……”翠柳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铜盆里的热水早已凉透。
“备水,沐浴。”菅絮安起身往内室走,却在经过软塌时骤然停住了脚步。
檀木案几上一碟剥好的桂圆被码的整整齐齐,晶莹剔透的果肉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细看之下竟是连核都被细心剔去了。
夜风穿堂而过,吹得烛火明明灭灭,她终是没去碰那碟桂圆只轻叹一声头也不回地走向内室。可翠柳分明看见自家小姐转身时眼底的那抹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