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安安,这事儿……要不要告诉尉迟雄”秦明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带着几分迟疑开口询问道。
秦明玉刚问完,菅胜男的目光也立刻转向菅絮安像是在等待着她的决断。
菅絮安沉默了。
窗外的风似乎也在这一刻静止,菅絮安纤长的睫毛低垂,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浅淡的阴影,遮住了她眼眸中翻涌的复杂思绪。要不要告诉尉迟雄?那是两个孩子的亲生父亲,是夏荷曾经名义上的丈夫,于情于理似乎都应该让他知情。可……
告诉他之后呢?以尉迟雄的性情,他知道后是否会打乱现有的布局?或者,这本身是否就是对方算计中的一环?无论哪种结局都无异于在这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颗巨石,瞬间就会惊动水下所有窥探的眼睛,让她所有小心翼翼的布局都有可能前功尽弃,这风险太大她赌不起,更不能用在场任何一个人的生命安全去赌一个未知的结局。菅絮安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秦明玉和菅胜男都能感受到这份沉默背后的重量,因此两个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打断菅絮安的沉默,都在一旁静静守护着。
良久之后菅絮安才极轻地吁出一口气,她缓缓抬起眼眸,目光沉静如水:“暂时……不要。”
秦明玉心疼地拉过菅絮安的手,轻轻握了握无声地传递着安慰,菅胜男虽没有动作,但眼中却是藏不住关切之色。
“没关系,安安,你还有我们!”秦明玉柔声说道。
菅絮安侧过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嗯,我知道。”
“用膳啦~”就在这时,翠柳轻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一道道看起来色香俱全的菜肴被端上桌看起来是琳琅满目、香气四溢,不一会儿便将圆桌摆了个满满当当。
“该说不说,小舅舅这厨艺真是一天比一天好了!”秦明玉看着满桌佳肴后由衷赞叹道。
但秦明玉却没注意到,她身后两人对视一眼后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那是!做饭烧菜,讲究的就是色香味俱全~”刚踏进门的苏卓珩正好听到秦明玉这句夸奖后顿时眉开眼笑,叉着腰昂首挺胸,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明玉大病初愈,一定要多吃些补补。”菅絮安看热闹不嫌事大,亲自为秦明玉盛了满满一大碗汤。
“还有韫儿,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该多补补。”菅胜男见菅絮安不忘给自己也盛上一大碗汤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还真是她“孝顺”的好女儿啊!
而菅絮安就是抱着“一个都不能放过”的宗旨来了个广撒“爱”,反正这汤除了味道千奇百怪外,确实是如假包换的十全大补汤。正如苏卓珩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般,这汤确实是外人捧着金山银山都求不来的独家药膳呢。
只见秦明玉开开心心地夹起一筷芹菜送入口中,随即整个人就石化在了原地;另一边的菅胜男见状手腕一转,筷子拐了个弯小心夹起一片看似最安全的藕片缓缓放入口中,下一刻,她也同样僵在了原地。两人一左一右,如同两尊雕像般凝固在菅絮安两侧。
而中间的菅絮安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不紧不慢、姿态优雅地用着餐,看得秦明玉和菅胜男二人那叫一个目瞪口呆,眼中的崇拜之色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你看看这两个丫头,我这饭菜再怎么好吃也不至于这么震惊吧~”苏卓珩颇为欣慰地开口道,显然完全误会了她们凝固的表情。
菅絮安从容地放下筷子,还不忘拿起绢帕优雅地拭了拭嘴角,抬眼看向仍处于石化状态的二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小舅舅的药膳可是精心调配了十几种珍贵药材,不仅大补,如今看来更能……锤炼人心志呢~”
秦明玉艰难地咽下口中那难以言喻的味道,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确、确实……辛苦小舅舅……”她暗中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抬头看向天花板,努力不让自己的表情失控。
菅胜男则深吸一口气,在苏卓珩期待的眼神中转而盛了一勺看似清淡的蒸蛋,心想这次总该安全了吧!却不料蛋羹入口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味道直冲头顶,甜中带咸,隐约还有一丝薄荷的清凉与花椒的麻意……她猛地捂住嘴,但眼角还是被逼出了泪花来。
苏卓珩见状顿时眼睛一亮:“慢点吃慢点吃,知道你们喜欢,但也不必如此激动。如果喜欢,我还可以再给你们加餐的~”此话一出,苏卓珩是全然没注意到餐桌上三人愈发僵硬的脸色。
趁苏卓珩转身盛饭的间隙,菅絮安适时地递上一杯清茶给菅胜男还迅速压低声音对左右二人道:“屏住呼吸,大口吞下,莫要细品!记住,这是修行~”
秦明玉与菅胜男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绝。下一次动筷时两个人学乖了,不敢再轻易尝试新菜,两个人偷偷瞄向菅絮安,只见对方正姿态优雅地品尝着一块红烧肉,神情自若,仿佛吃的是什么绝世美味。两人仿佛壮士断腕,夹起一块儿红烧肉闭眼猛嚼,然后迅速扒饭压下那诡异的口感。一顿饭吃下来秦明玉只觉难道是菅絮安味觉出问题了?
不信邪的秦明玉犹豫着,盯着面前那锅看似汤色浓白,香气扑鼻的一锅汤又舀了一小勺送入口中,那股难以形容的、仿佛集酸甜苦辣咸于一体的复杂味道再次席卷而来,让她差点失态。她终于明白,菅絮安哪是味觉异常,分明是定力非凡!
这顿饭在一种看似和谐又诙谐的氛围中结束,对秦明玉和菅胜男而言也算是另一种关于忍耐力的考验。她们听着苏卓珩热情洋溢地介绍每一道菜“背后的故事”,看着菅絮安面不改色地逐一品尝并给出“恰到好处”的称赞后内心是充满了敬佩与……一丝丝的无奈。直到最后一空盘被撤下后,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暗暗松了口气。
苏卓珩看着几乎被扫空的桌面,心满意足:“看你们吃得这么香,明日我再研究一道新的药膳~”
话音刚落,秦明玉猛地咳嗽起来,菅胜男端茶的手微微一抖,唯有菅絮安依旧面带得体微笑在桌下轻轻踩了踩两人的脚温声道:“那就有劳小舅舅费心了。您的药膳是外人求都求不来的……磨练呢~”
待到苏卓珩心满意足地离开后,秦明玉立刻瘫靠在椅背上有气无力道:“安安,我觉得经过这顿饭后,感觉这世上已再无什么能击倒我了!”
菅胜男深表赞同地点点头,语气沉重:“这汤……确实补,补得我魂都快飞了!”
菅絮安看着两人劫后余生的模样,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眼中暖意流转:“小舅舅一番心意总不能辜负,况且,这药膳对身体确实是极好的,只是这味道……嗯,习惯就好。”
说话间翠柳悄悄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盒一看就是盛华斋的食盒:“快吃吧,我早就让翠柳偷偷给你们准备了些桂花糕和甜汤。”菅絮安语气里带着宠溺开口道。
方才还死气沉沉的二人一听到这话后就又立刻满血复活,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翠柳把糕点一一摆好。午后阳光下三人相视一笑,仿佛方才的“磨难”此刻也只成了独属于她们的、带着药香味的趣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