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二爷,舅爷吩咐饭前先用些汤品垫垫。”翠柳捧着两盏青瓷汤盅进来道。
尉迟靖率先掀开放在自己面前的汤盅,随着掀盖的一瞬间一股烤糊的焦炭味直冲门面而来,只见那汤盅里的汤色如墨,质地浓稠细看之下竟与芝麻糊一般无二。
“噗,看来二嫂尽得小舅舅真传呢。”菅絮安还是没忍住直接笑出声。
“其实这汤原本出锅时不是这样的……”翠柳小心翼翼开口道。
在菅絮安探究的目光中,小丫头怯生生开口解释道:“这汤刚出锅时舅爷就往汤里加了一点药粉,然后这碗汤直接窜起了三尺高的蓝火,等火灭了后汤就……就成了这样……”
听完解释后的菅絮安笑的更是开怀,随后给尉迟靖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后顺手打开了自己面前的那盅,谁知一揭开自己这盅时浓重的血腥气直冲天灵盖,暗红色的汤液里还漂浮着些许药材,此景此前竟比那芝麻糊般的汤品更令人心惊。菅絮安握着盅盖的手悬在半空,当着被害人的面,这喝与不喝都显得为难起来。
果然,尉迟靖轻笑一声端起自己的汤从容喝了一口,朝她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相较之下,弟妹的汤不管是看着还是闻着确实比我的‘可口’些呢~”
“要不……我过会儿再喝?”菅絮安有些心虚地瞥向身旁的翠柳小声商量道。
翠柳也面露难色低声道:“这……恐怕不妥。”
“行了,不逗你了。”尉迟靖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平静道,“既然是舅舅既特意嘱咐的,想必必有深意,快趁热喝了吧。”
菅絮安闻言也不再犹豫,端起汤盅小口小口地乖乖喝了起来。
等两人用完汤后不久,苏卓珩与王敏淑便开始布置膳桌。一道道药膳珍馐陆续上桌,竟摆满了整张大木桌。
菅絮安走到桌前,看着琳琅满目的菜式不由惊讶:“小舅舅,今日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竟准备了这般多的菜肴。”
苏卓珩一边摆筷一边笑道:“倒也没什么特别,就是淑女说她家里今早送来不少上好的药材,就非要试着做成药膳给大家尝尝,这一试就不小心做多了。”
“舅爷!我叫王敏淑,不叫淑女!”王敏淑无奈地第无数次纠正道。
“哎呀,我这不是叫顺口了改不过来嘛!你知道是在叫你不就行了~”苏卓珩双手一叉腰理直气壮道。
正说笑间,尉迟雄大步流星地迈入厅内:“看来我今日来得正巧啊~”
尉迟靖温声笑道:“三弟今日倒是得闲。”
尉迟雄轻轻一叹气开口道:“这不昨夜祖母院里进了贼人虽未造成什么损失,父亲仍命我加强全府守备。今早刚处置完,便未去军营了。”
尉迟雄话音刚落,席间众人神色顿时精彩起来,菅絮安表面镇定自若,耳尖却悄悄泛红;身为当事人的勿忘更是立刻寻了个借口转身便溜得无影无踪。
尉迟靖意味深长地瞥了菅絮安一眼,唇边含笑:“此事确实紧要呢~”
菅絮安暗中瞪了回去,用眼神在说:【别忘了你也是同谋!】
“可查到那‘贼人’是何方神圣了?”尉迟靖夹了一筷子肉放到尉迟雄碗中,状似随意地问道。
“尚未,听赵叔说此人不仅武艺高强,还对将军府的地形也极为熟悉,虽不知其真正意图,但防患于未然总归没错。正如二哥从前教导我的,‘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绝不可小觑任何对手”尉迟雄说得诚恳,但尉迟靖却听得越发心虚,这回也终于是轮到菅絮安在暗中轻轻勾了勾唇角,向尉迟靖投去一个看好戏的眼神。
一旁难得沉默的苏卓珩内心暗道【勿忘这个‘家贼’能不对府里了如指掌吗!哪怕是给那人蒙上眼睛,那人估计都能把将军府的每个角落光顾个遍!】
“咳,三弟所言极是,这菜快凉了,先趁热吃吧。”尉迟靖轻咳一声急忙又夹了片藕放入尉迟雄碗中来掩盖自己尴尬神色道。
尉迟雄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菅絮安:“对了,我今晚需去一趟隔壁清水县。絮安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给你带回来。”
“你要去清水县?”尉迟雄的话一出口,这边菅絮安与尉迟靖几乎同时脱口而出,语气中难掩惊讶。
尉迟雄被两人如此大的反应弄得一怔,就连一直不说话的苏卓珩也抬起头担忧地看向菅絮安。
“是……去护送曹清棠?”还是尉迟靖率先稳住心神,问出了关键。
“正是,虽说今早曹大人已派人来表态对其女的处置全凭将军府定夺,但奈何曹夫人却私下寻到母亲那儿哭诉,恳求我们至少保她女儿平安抵达清水庵。母亲虽明面上拒绝了曹夫人但终究是心软,事后还是同父亲说了情……”尉迟雄简要解释道。
“所以这差事便落到了你头上?”菅絮安轻声接话。
“嗯。这难得出门一趟,听闻清水县的酥饼颇为出名,回来时我给你多带些。”尉迟雄朝她温柔一笑。
但菅絮安此时是真没心情回应他,暗中与尉迟靖交换了一个眼神,皆从彼此眼神中看到了对方深切的忧虑。唯有尉迟雄浑然未觉,这顿饭只有他一个人吃了个尽兴。
饭后尉迟雄起身告辞,说要亲自再巡查一遍府内防卫,以免他今夜离府时那“贼人”再度潜入。
菅絮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忧心忡忡地问身边的尉迟靖:“这下该如何是好?”
尉迟靖轻叹一声:“即便我现在吐血昏倒,三弟也必定会前往清水县。如今这府中上下,明里暗里早已对小舅舅的身份心知肚明。”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道。
菅絮安也跟着重重叹了口气,心想也确实如此,从前苏卓珩未到时尉迟靖稍有不适全府便如临大敌,生怕每一次的相见都成永别。但自从上次苏卓珩从容止住他的呕血,且自此之后尉迟靖的病情越发稳定后这府中知情或不知情的人都心照不宣地共同保守了这个秘密而已。
闻言,苏卓珩在一旁无辜地摊了摊手,作出一副无辜状。
“那究竟该如何应对?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吧!”菅絮安一筹莫展道。
尉迟靖目光微转,意味深长地看向她:“办法倒是有一个,只不过……恐怕得需委屈弟妹稍作牺牲了……”他唇边虽挂着温和的笑意,但看得菅絮安背后不禁泛起一层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