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菅絮安正捏着鼻子灌下今天最后一碗汤药后都还没来得及给嘴里塞一根红薯干,院外就突然就传来一阵吵闹声。
“王姨娘,您不能就这么闯进去!”
小桃话音未落木门已被人猛地撞开。王敏淑披头散发地闯了进来,素来精致的发髻都散了一大半,小桃被推得也好不到哪里去,被王敏淑推进来时发间的珠花都滚落了满地。勿忘挡在前面的手臂上赫然被抓出一道道血痕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菅絮安!”
王敏淑双目赤红地扑来,吓得翠柳一个箭步拦在菅絮安身前张开双臂死死护住了菅絮安全身。但谁知下一秒王敏淑直接重重跪倒在地,双手越过翠柳的身体死死攥住菅絮安的衣角:“我知道我混账!往日种种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要杀要剐冲我来,求你别伤害二爷!”王敏淑哭的浑身发抖,泪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菅絮安急忙俯身搀扶:“你先起来说话!”可王敏淑仿佛钉在了地上,任她和翠柳怎么拽都纹丝不动。
“我给你磕头了!只要给我解药,我可以立刻替二爷去死的!”额头撞击地面的闷响令菅絮安心惊。
菅絮安一咬牙直接跪在了王敏淑对面,菅絮安这么一跪翠柳小桃也跟着跪了下去,唯有勿忘攥着剑柄站在门口脸色铁青的看着这一切。
“你总得说清楚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菅絮安焦急道。
“要想救尉迟靖就立刻前面带路。”就在屋内乱作一团时冷冽的嗓音从门口传来,原来是苏卓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冷眼睨着王敏淑,“再哭嚎半刻,你就真等着给他收尸吧。”
王敏淑闻言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濒死之人抓住浮木般的亮光。她踉跄着扑向苏卓珩,却在即将触到苏卓珩衣角时被对方嫌恶地闪开。樱桃眼疾手快扶住王敏淑声音虽带着哭腔却条理清晰:“二爷戌时突然呕血昏迷,现下高热灼人,府医们轮番施针都不见起色……”说到最后几个字已带了哽咽。
“带路。”苏卓珩言简意赅道。
“快!快去救二爷!”王敏淑如梦初醒般往外冲,却在出门时被绊在门槛上险些栽倒好在被一旁的樱桃死死架住胳膊才没摔着。
“安安你先……”苏卓珩回头欲言又止。
“我同去。”菅絮安已利落地系好狐裘,发间只匆匆别了根银簪。见小舅舅还要阻拦她直接迈过门槛,“毕竟人命关天。”
翠柳急得直跺脚:“小姐,方才王姨娘那神情……”
“不碍事。”菅絮安捏了捏小丫头冰凉的手。
“就是,有我在阎王来了也得绕道走~”苏卓珩无所谓道。
菅絮安抿唇未语,她心里明镜似的,八成是下午那“特制”包子药性太猛,尉迟靖久病之躯受不住了才发生的如今这事儿。菅絮安默默拢紧斗篷心里暗叹:【她这哪是去救人,分明是去收拾烂摊子。】
菅絮安刚踏进清风院内室就被浓重的血腥气呛得直皱眉,尉迟靖面色灰败地躺在床上嘴角还在不断溢出黑血,锦被上更是晕开了大片暗色,四五个府医缩在一旁瑟瑟发抖,冷汗浸透了后背衣衫。
“平日不是都能控制得住,如今怎么连个吐血都止不住?”尉迟雄一掌拍碎案几,身上那股久经战场的杀伐之气再也控制不住吓的众府医瑟瑟发抖却也没一个人敢搭话。
“如果他们要是真能治,那我这么多年也是白干了!”苏卓珩大摇大摆走了进来迅速引来屋内众人的视线。
菅絮安在无人处忍不住偷偷拽他衣袖:祖宗您低调点啊!没看见那边尉迟雄此刻正在气头上,这要真打起来他们三个加起来都未必挡得住人家一拳啊喂!
“行了,闲杂人等都出去!翠柳留下打下手。”苏卓珩负手而立,目光不屑的扫过瑟瑟发抖的府医们。
菅絮安想了想还是上前拉住尉迟雄的手臂:“听小舅舅的,我们先在外面等吧。”
尉迟雄虽然此时此刻心里无比烦躁却还是顺着她的力道往外走,见尉迟雄都挪动了步子府医自然立刻作鸟兽散,有人顶锅他们高兴还来不及继续留在这儿那就是傻子!
樱桃正要扶着王敏淑离开时却被她猛地推开:“我要留下来!我要亲眼看着你!”王敏淑红着眼死死盯着苏卓珩,眼中满是怀疑。
“行啊!那你继续看着吧!小爷我不救了!”苏卓珩冷笑一声转身就走。在这世上除了她阿姐和菅絮安还没人能威胁到他苏卓珩!一个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人而已,死就死了管他屁事儿。他有的是别的办法救菅絮安,又不缺你这么一个药引子。
“小舅舅~”菅絮安一个箭步上前拦住苏卓珩的去路拽着他的袖子晃呀晃,天知道她现在有多心累,如果可以,她是真想一个闷棍下去把这俩冤家都敲晕了事。
“二嫂先出去,出事我担着。”尉迟雄突然开口道。
苏卓珩和菅絮安齐刷刷扭头看向尉迟雄,菅絮安震惊的是这位不是都吃吐过苏卓珩的黑暗料理的吗!就这么轻易就相信了苏卓珩真的能救得了尉迟靖?而一旁的苏卓珩一挑眉满脸欣赏的看着尉迟雄,那真是越看越顺眼了呢。
苏卓珩甚至直接上手很是满意地拍了拍尉迟雄肩膀,转头冲王敏淑挑眉:“再磨蹭,你家二爷可就真凉了。”
王敏淑嘴唇都咬出血来,但终究还是被樱桃半扶半拽地拉出了门。门被菅絮安关上的刹那,苏卓珩指尖银针寒光一闪:“小子,待会儿可别哭爹喊娘。”
廊下的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晃,光影在众人脸上明明灭灭。菅絮安盯着身边人的侧脸终究没忍住开口:“你就这么信我舅舅?”
尉迟雄沉默片刻哑声开口:“你是我的妻子,无论如何我总该信你的。”
菅絮安一愣,她设想过千百种回答却唯独没料到会是这般直白的一句。
尉迟雄轻叹一声后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相贴时她感受到他指腹的薄茧和微微颤抖的温度:“况且,我知道你不会拿我最重要的人开玩笑。”
菅絮安没有抽回手,只是低下头去看地上两人交叠在一处的影子。
勿忘抱剑立在廊柱旁,看着这一切终是没忍住轻叹一声。
“靖儿,我的靖儿啊——!”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由远及近,陆书禾被尉迟镇南半搀半抱着跌跌撞撞奔来,披风下只露出寝衣,尉迟镇南更是只穿着单薄的里衣,仔细看的话就连靴子都穿反了,显然两人是得了信后便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
“不是说靖儿的身子已经见好了吗?怎么会吐血不止!”陆书禾一上来就死死攥着王敏淑的肩膀摇晃,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皮肉里。可王敏淑似乎屏蔽了外界所有的感知一般任凭陆书禾如何质问就只是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被咬破的唇瓣渗出血丝混着泪水滚落。
“娘,您先……”尉迟雄刚上前半步,房门就被打开了。
翠柳探出半个脑袋,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吵,吵什么吵!再吵你们就等着收尸吧!”气势汹汹的一吼完翠柳立刻缩成鹌鹑,声若蚊蝇地补了句,“这,这是舅爷要传达的原话……”话音一落,人就嗖地一下钻回了屋里。
院中顿时鸦雀无声。
“书禾,”尉迟镇南将妻子颤抖的身子揽入怀中轻拍她的后背安慰道,“你看这不有人医治靖儿呢,咱们……得沉住气。”嘴上这么说着可尉迟镇南的眉头却始终未舒展。
陆书禾低声啜泣着把脸埋进丈夫胸膛,瘦削的肩膀抖得像风中随时会飘落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