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宋宛淇和菅絮安终于回到将军府时太阳刚收回了最后一丝的光芒,菅絮安跟宋宛淇礼别后脚步不停的赶回了长春院。当她踏进内室时果然瞧见尉迟雄正悠哉悠哉地坐在她的软榻上,手里还翻着她常看的医书。
“夫人回来了?”
一见到她男人立刻扬起笑容,眉眼舒展的模样仿佛这几日跟她冷战的人不是他一样。
菅絮安脚步一顿,随即又快步上前拽他:“你先出去等我!”
尉迟雄坐在原地纹丝不动,反倒是反手就握住了她的手腕:“这是为何?夫人不是答应我今晚要一同去赏灯?”他眼底立刻浮起委屈,仿佛菅絮安解释不清楚他就哭给她看。
菅絮安叉腰瞪他:“所以我得换衣裳啊!”开什么玩笑,这寒冬腊月的夜风能冻死个人,尤其她这种身中剧毒之人不在中衣里多裹上几层怎么行?
听到她没忘记约定,尉迟雄肉眼可见地愉悦起来:“可我觉得夫人这身就很好看。”
菅絮安瞪了他一眼,这人倒是会挑时候说好听话。
“快快快!趁现在人少,我们赶紧出门。”她再一次拽他,这回尉迟雄倒是顺从地站了起来,只是被往外赶时仍不死心,“可外头这般天寒地冻的……不如我就在屏风后等着?保证不看。”
菅絮安气笑:“你个皮糙肉厚的武将还怕冷?出去!”
话音刚落,她已利落地将人推出门外“砰”地一声关紧了房门。隐约还听见尉迟雄在门外嘀咕:“夫人真是狠心……”
当菅絮安裹着新换的厚实红裙踏出房门时正好撞见院中对峙的两人,尉迟雄背对着她看不清表情,夏荷则红着眼眶手里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听到开门声两人齐刷刷转头,六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要不……我先回避?”菅絮安脚趾抠地,恨不得把刚迈出门槛的脚收回去。
借着廊下灯火她仿佛看见尉迟雄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不用!”
尉迟雄三步并作两步走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咬牙切齿道:“夫人倒是很有边界感啊……”
菅絮安看他咬牙切齿的模样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那句“那是!”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而一旁的夏荷突然冲过来,抓起尉迟雄另一只手把什么东西拍进了他的掌心。菅絮安挑眉看着那道平安符,果然是白日里夏荷去青峰寺求的那张符。
菅絮安在一旁看戏看得津津有味,这痴男怨女的现场戏码还真是百看不厌,这不比看小说有意思多了。
见尉迟雄一直盯着掌心的符咒出神,菅絮安用手肘捅了捅他:“现在追还来得及。”
这天寒地冻的,谁乐意出门挨冻!留在府里看这对活宝唱戏不比外头灯会有趣?
“不必。”
男人利落地将平安符塞进前襟,菅絮安还没来得及调侃上一句就被他一把扣住手腕往外带。
“哎哎,慢点……”她踉跄着跟上,余光不屑的瞥着他的衣襟,还说不需要结果藏得比谁都仔细。
她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在心里偷偷揶揄:口是心非的男人啊~
等菅絮安真到了街上才发现这元宵灯会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热闹。长街两侧挂满彩灯,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孩童举着糖葫芦在人群中穿梭……她在不知不觉中就被这人间烟火气所感染,眼睛亮晶晶地东张西望,但手上力度一点不减始终紧紧攥着尉迟雄的手,这年头要是被坏人拐了可没110能报警。
尉迟雄垂眸看着她雀跃的模样和掌心传来的温度时他的心一度柔软成一片海洋。但是当菅絮安停在一个灯笼摊前准备砍价时尉迟雄却突然一把将人拦腰抱走了。
“干嘛?我想放孔明灯!”菅絮安抗议道。
“我带你去个更好的地方放灯。”尉迟雄稳稳抱着菅絮安脚步不停。
穿过熙攘人群,走到城外河滩时菅絮安终于被放了下来。菅絮安定睛一看,空地处竟静静躺着好几盏孔明灯!
“哇!这都是你买的?”菅絮安所有抱怨的话语此刻都化成了惊叹声。
“这些可都是将军亲手扎的!”王磊抱着朱砂笔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道,“从削竹篾到糊纸,连熬浆糊将军都没假手于人!”
菅絮安怔怔转头,正对上尉迟雄含笑的眼眸,他抬手取下她发间的枯叶轻声道:“二十五盏,够不够你把所有心愿都说与神仙听。”
“幼稚。”菅絮安嘴上嫌弃,手却已经接过了毛笔。
第一盏灯亮起时,她郑重写下“早日回家”,却没发现身旁人瞬间僵硬的指尖。
暖黄的光晕里,尉迟雄始终凝视着她的侧脸,看着她一笔笔写下“暴富”“瘦成闪电”等稀奇古怪却也很实际的愿望。当最后还剩十盏灯时,小姑娘突然把笔塞过来:“该你了!”
“这是给你……”
“我的愿望分你一半!”她扬起下巴,一副慷慨模样。
尉迟雄忽然想起在边疆的星夜,那时他对着篝火削竹篾时便想着若是能让她这般笑一笑,那便是值得的。他接过笔,在灯面郑重写下:“愿卿所求皆如愿。”
朱砂晕开在宣纸上,却像心头渗出的血。
夜风骤起,二十五盏孔明灯依次升空,菅絮安仰头望着漫天灯火却没注意到身旁人始终望着她,仿佛要将这笑颜刻进骨血里。
“你这人真是,给你机会都不知道珍惜。”菅絮安坐在火堆旁搓着手,炭火将她的脸颊映得绯红。
尉迟雄正用树枝拨弄着炭火,闻言抬头:“嗯?”
“方才让你在孔明灯上许愿,你怎么全写的是希望我的愿望成真啊?”她撇撇嘴怒其不争道。
“因为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跳动的火光里尉迟雄的眉眼格外温柔。
菅絮安一怔,恰在此时燃烧的炭火爆出个火星子,正如她此刻的心不由跳了一下,她别扭的别过脸嘟囔:“有时候真看不懂你。”
“夫人想懂我?”尉迟雄忽然倾身过来温暖的披风将她裹住,“直接问我就好。”
那笑容太晃眼,晃得菅絮安一时失了神,待回过神时却见尉迟雄从怀中掏出那道黄符看也不看就丢进了火堆里。
“哎!你怎么把平安符烧了啊?”
“留着作甚?”火舌瞬间吞没符纸,尉迟雄的侧脸在火光中明灭不定,“又不是你求的……”
菅絮安张了张嘴,那句“好歹是人家的心意”终究是没说出口。
“菅絮安,我们见过的。”
“啊?”
在她茫然的目光中,尉迟雄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在我们还未成婚时……”
就在菅絮安头脑风暴把原主残留的记忆几乎翻了个遍都没找到任何有关尉迟雄记忆时,尉迟雄轻叹口气声音沙哑得不像话:“絮安,我知道……你嫌我和夏荷脏……”
菅絮安呼吸一滞,这男人转移话题都这么突然的吗?她都没想明白上一个问题啊喂!
“我知道我没资格请求你的原谅……”他喉结滚动眼底映着将熄的炭火,像是荒野里最后一点微光,“但,我只求你……至少在我战死之前,留在将军府……可好?”
细雪落在他的睫毛上,很快融成水珠顺着脸颊滑下……
菅絮安想起刚才那二十五盏孔明灯上,他的每一笔都是为她而写,心口像是被钝刀划过。许久,她轻轻侧身环住他僵硬的腰身。
“好。”
尉迟雄浑身一震,耳边传来的是他逐渐急促的心跳声。
【至少在回到现代前,我都会在这里。】后半句化作心底无声的叹息消散在他温暖的衣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