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长春院的路上翠柳被气得眼眶通红:“太欺负人了!证据都摆到眼前了老夫人居然……”
“慎言。”菅絮安轻声打断翠柳,目光不经意的扫过四周,“回屋再说。”
一进内室,翠柳就忍不住了:“小姐!二爷他分明就是故意的!他院里那么多丫鬟婆子,就偏要……”
“因为他知道老夫人会纵容。”菅絮安顺手取下鬓边珠钗,铜镜里映出她平静的面容,“一个病弱的儿子,王敏淑虽说是一个妾室但对二爷却是真心实意的,这几年你也知道我就只是个空有名头的儿媳,这老夫人的心往哪偏还不清楚吗。”
从穿越来的第二天起她就看透了这个家的本质,尉迟镇南和尉迟雄这对父子常年在外征战,老太君吃斋念佛不问世事,真正掌权的陆书禾心里只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尉迟耀战死沙场,剩下的尉迟靖常年卧病在床,而剩下的幼子尉迟雄更是不必说就是她的命根子。
至于她菅絮安?不过是个维系门面的摆设罢了。
菅絮安见翠柳眼眶更红了连忙将人拉到身边轻轻戳了戳那粉嘟嘟的脸颊道:“哎呀,你这丫头怎么又要掉小珍珠了?本小姐何时在意过这些虚名?”见小丫鬟仍撅着嘴不说话,她话锋一转眼中闪过狡黠的光,“倒是明日要用的物件,你可都准备妥当了?”
果然一听这话,翠柳的泪珠子顿时收了回去急得直跺脚:“奴婢这就去再检查一遍!”说着提起裙摆就往外跑,活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菅絮安望着她慌慌张张的背影,摇头轻笑。窗外仅剩的几片叶子被风吹落,正巧飘进她的掌心。她轻轻捻着树叶眸光渐深,尉迟知韫到底是不是母亲菅胜男就看明日了。
太阳还没来得及升起时,菅絮安对着铜镜勾唇一笑。指尖蘸着锅底灰在脸颊随意抹了几道掩盖住自己本身的样貌,又套上早就准备好的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素面朝天的模样活脱脱像个打杂丫鬟。
“小姐,咱们离得这么远,确定不会跟丢韫小姐吗?”翠柳扒在一棵大树后小声询问道。
“路线你不都记熟了吗!”
翠柳拍着胸脯保证:“这条路奴婢都走过六遍了呢!西市第三个路口右转,绕过李记绸缎庄,后巷尽头有棵歪脖子枣树……”
“那就好,那就好。”菅絮安听得只头晕,赶紧打断了翠柳的絮叨。
作为一个在现代用上导航都能迷路的路痴,她怎么也没想到穿越后的首次“远行”竟是跟踪这种高难度任务。好在有翠柳这个“老江湖”在一旁引路,小姑娘此前已经摸透了目标的行动路线,这才让菅絮安少走了不少冤枉路。
只不过……
“这什么?”菅絮安盯着墙角杂草堆里那个黑黢黢的洞口,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
“小姐……只有这个了……”翠柳摸着后脑勺一脸诚恳,“不过您放心,不行奴婢先爬进去给您开门!您从正门进来就好。”
菅絮安用看傻子的眼神盯着她——这丫头到底是机灵还是蠢?
“你前几次跟踪,也是这么进去的?”
翠柳骄傲地挺起胸脯:“是啊!”那一脸快夸我的表情让菅絮安实在是不忍直视。
好一个聪明机智的小探子。
菅絮安深吸一口气,拎起裙摆蹲下身。早知今日要钻狗洞,她就多余涂脸上那层灰!
“小姐给您。”翠柳贴心地递来一块帕子,“垫着膝盖就不疼了!”
我谢谢您嘞。
主仆二人借着灌木掩护,七拐八拐下来到一处偏房外。只见翠柳很是熟练的蘸湿手指捅破窗纸,看的一旁菅絮安瞠目结舌。
但屋内对话很快吸引了菅絮安的全部注意力,只不过越听脸色越黑罢了。
屋内,尉迟知韫正对着那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滔滔不绝:“我那朋友啊,长得文静,个子大概这么高……”她伸手比划了一下,“对了,她锁骨处有颗小痣,腰上还有个胎记……”
菅絮安眼皮狂跳,手指死死抠住窗框。
这老太太怎么连胎记都往外说!
翠柳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小声嘀咕:“小姐,韫小姐这是在找人啊!”
菅絮安磨了磨后槽牙,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断,却听菅胜男又补充道:“哦对了,她屁股上还有块疤,是小时候摔的……”
“砰!”
菅絮安一脚踹开房门,木门撞在墙上发出震天响。屋内两人吓得一哆嗦,齐刷刷侧过头。
恍惚中菅胜男仿佛看到了菅絮安的身影顿时瞪大眼睛:“你……”
“你什么你!”菅絮安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跟我回去!”
听到动静赶来的小道士赶忙拦住菅絮安道:“这位夫人,我家师傅正在为这位小姐……”
“闭嘴!”菅絮安一个眼刀甩过去,“再敢骗钱,我拆了你这里!”菅胜男被她拽得踉踉跄跄,还不忘回头冲老道士喊:“道长!我改日再来……”
菅絮安被气得脑仁疼,手上力道又重了几分,“翠柳,带路!回家!”
“嫡母不好好在家修身养性,穿成这样是要干嘛呀?”刚上马车,顶着尉迟知韫那张稚嫩脸蛋的菅胜男就翘起二郎腿,斜眼瞥着菅絮安,语气里满是阴阳怪气。
翠柳一听当即瞪圆了眼睛:“大胆!知道是嫡母还这么没大没小!”
菅胜男被吼得一怔,显然没想到一个小丫鬟敢这么跟她说话。她下意识想回嘴,却见菅絮安慢悠悠地抬起手,缓缓板起脸摆出一副威严姿态:“不是前五日刚罚你不准踏出兰心苑十五日吗?你这才几日,就敢违逆家规?”
既然菅胜男不知道自己已经认出她,那不如……自己就先好好享受一下当“嫡母”的滋味!
菅胜男显然是把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一时语塞,但很快又梗着脖子反驳:“我、我是有要事!”
“要事?”菅絮安冷笑一声,“什么要事能让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私自出府?”
“我……”菅胜男张了张嘴,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确实理亏,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我,我去道观祈福!”
“祈福?”菅絮安挑眉,“祈什么福?”
“祈,祈全家平安!”菅胜男硬着头皮编。
菅絮安差点笑出声,但面上依旧严肃:“既如此,为何不提前禀报?为何不带丫鬟婆子?为何穿得这般素净,像是要偷偷摸摸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一连三问,直接把菅胜男问懵了。
她瞪大眼睛,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你管得着吗!”
“放肆!”翠柳一下就炸了毛,“这就是你跟嫡母说话的态度?”那气势把一旁的菅絮安都吓了一哆嗦。
菅胜男被这一嗓子震住了,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气得脸颊通红:“你凶什么凶!我好歹也是府中贵女!”
眼看两个人又要吵起来菅絮安赶紧出面制止到,但面上依旧冷若冰霜:“看来是我平日对你太宽容了这才让你这般目无尊长。”她转头对翠柳道,“回府后,罚韫小姐抄《女诫》二十遍,没抄完不准踏出兰心苑一步!”
“什么?!”菅胜男差点跳起来,“二十遍?!”
“嫌少?”菅絮安淡淡瞥她一眼,“那就三十遍。”
“你——!”菅胜男气得手指发抖,但碍于现在的身份,又不能直接骂回去,只能咬牙切齿地瞪着菅絮安无声控诉。
菅胜男憋着一肚子火却又无处发泄,只能气鼓鼓地扭过头看向马车外。菅絮安则借着喝茶的动作掩住嘴角的笑意。
风水轮流转啊,妈。
想起当年被催婚催到头疼的日子,如今总算能讨回点利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