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坑上空,最后一缕顽抗的黑雾在初升的阳光下如同受伤的蛇,扭曲着消散殆尽。污秽的大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残留的深渊气息如同退潮般迅速衰减,只剩下刺鼻的焦糊和硫磺味在空气中弥漫。那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压迫感终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以及……规则回归正常的、略显陌生的平静。
林风拄着骨刀,独臂微微颤抖,汗水混合着血水和污渍从额角滑落。幽鬼靠在焦黑的岩壁上,剧烈喘息,左肩的伤口经过简单处理,依旧隐隐作痛。两人看着站在矿坑边缘、沐浴在淡金色阳光下的苏晨,眼神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畏。
苏晨闭目凝神,感受着体内翻天覆地的变化。62点的精神力如同浩瀚的星云,更加凝实、磅礴。新获得的【规则洞察(初级)】能力,让他对世界的感知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维度。在他此刻的“视野”中,世界不再仅仅是物质与能量的堆砌,而是由无数细密、复杂、相互交织的“规则之线”构成。空间的稳定、能量的流动、物质的形态,乃至生命的延续,都遵循着这些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底层逻辑。
刚才他摧毁锚点的那一击,正是凭借【规则洞察】精准找到了那根维系锚点存在的、最脆弱的“规则之线”,再以【虚空之眼】结合毁灭能量将其斩断。这是一种远比单纯力量碾压更加高效、更加本质的攻击方式。
他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的紫金色泽似乎更加内敛,却也更显深邃,仿佛能映照出万物运行的轨迹。
“清理战场,收集所有有价值的样本,尤其是锚点核心爆炸后残留的规则碎片。”苏晨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需要这些碎片,进一步研究“深渊”的规则构成,为下一次战斗做准备。
“是,晨哥!”林风强打精神,立刻招呼幽鬼开始行动。
苏晨则走到那台已经停止运转、表面符文略显黯淡的“秩序震荡器”旁。【规则洞察】扫过,这台装置的原理在他眼中变得更加清晰。它并非直接攻击,而是通过发出一种特定的、有序的规则波纹,与“深渊”的混乱规则产生共振干扰,如同用正确的音调震碎玻璃。其核心在于对规则频率的精准把握。
“技术思路正确,但效率和功率还有巨大提升空间。”苏晨心中评估着。钥石中关于规则武器的知识远比这原型机先进,回去后需要让老曲和周教授尽快消化。
他抬起头,望向铁炉堡主城的方向。那里的天空,似乎也因为矿场污染的清除而显得明亮了几分。
该去接收他的“战利品”了。
……
铁炉堡,中央堡垒。
城主“铁手”站在最高处的了望台上,一双覆盖着金属光泽的手紧紧抓着冰冷的栏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那张饱经风霜、线条刚硬的脸上,此刻充满了难以掩饰的紧张、期待,以及一丝……屈辱。
当北部矿场方向那冲天而起的黑雾彻底消散,久违的阳光洒满那片区域时,他紧绷的神经才猛地一松,整个人仿佛虚脱般晃了一下,随即又被巨大的狂喜和更深的忧虑淹没。
解决了!那个自称“君王”的存在,真的解决了连他都束手无策的恐怖污染!
但代价,是他经营了半生、视若生命的铁炉堡,以及他自身的绝对自由。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银须步履蹒跚地走上了望台,脸色复杂,低声道:“城主,他们……回来了。”
铁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转过身,脸上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威严,只是眼底深处的那抹阴影,却如何也挥之不去。
“打开城门,以最高规格……迎接我们的‘王’。”
当苏晨、林风、幽鬼三人,乘坐着那辆布满战斗痕迹的越野车,缓缓驶入铁炉堡那巨大的、由厚重钢铁铸造的城门时,看到的是一幅奇异的景象。
宽阔的主干道两旁,站满了铁炉堡的居民和士兵。他们穿着虽然破旧但浆洗干净的衣物,手中没有武器,脸上带着茫然、恐惧、好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他们默默地看着车辆驶过,没有人欢呼,也没有人反抗,气氛压抑而沉默。
道路的尽头,中央堡垒前的广场上,以铁手为首,所有铁炉堡的高层、军官、技术主管,整齐地列队等候。铁手站在最前方,他身材高大魁梧,面容刚毅,穿着一身擦得锃亮的金属铠甲,但此刻,他却微微低着头,双手捧着一个打开的金属盒,里面盛放着的,正是铁炉堡的城主权杖、核心能源熔炉的控制密匙,以及所有重要仓库和档案室的钥匙。
车辆停下,苏晨推门下车。他依旧是一身普通的深色作战服,身上甚至没有刻意散发威压,但当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时,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力,仿佛自己的灵魂都被瞬间看穿。
铁手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将手中的金属盒高高举起,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铁炉堡城主,‘铁手’凯岩,谨代表铁炉堡全体军民,恭迎‘君王’陛下!自即日起,铁炉堡愿奉陛下为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他身后,所有高层齐刷刷跪下,齐声高呼:“恭迎陛下!”
声浪在钢铁之城上空回荡,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和另一个时代的开始。
苏晨没有立刻去接那权杖。他的目光落在铁手身上,【规则洞察】无声无息地扫过。他能“看”到铁手体内那活跃的、偏向金属操控的异能规则,也能“看”到他灵魂深处那份不甘与无奈,以及……那份烙印在灵魂契约上的、无法违逆的束缚。
“起来吧。”苏晨淡淡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铁炉堡依旧是铁炉堡,你们依旧各司其职。我需要的,是你们的忠诚、能力和资源,而不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废墟。”
他伸手,拿起了那根象征着权力的金属权杖,入手沉重冰凉。“林风。”
“在!”林风上前一步。
“由你暂代铁炉堡总督,负责整编军队,维持秩序,恢复生产。原铁炉堡各级官员,经考察合格后,可留任原职。”
“是!”林风肃然领命。他知道,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也是巨大的信任。
苏晨又看向铁手:“凯岩。”
铁手(凯岩)身体微微一震,抬起头:“陛下。”
“你的异能,对金属冶炼和武器制造大有裨益。即日起,你兼任王朝‘神工阁’副主事,协助老曲和周教授,全力研发新型武器和装备。我要在最短时间内,看到铁炉堡的工业潜力,转化为对抗真正威胁的利刃。”
凯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但最终还是低下头:“谨遵陛下旨意!”
他明白,自己虽然失去了城主的地位,但至少在技术和力量层面,依旧得到了重视和任用。这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
接下来的几天,铁炉堡在一种高效而紧绷的状态下,完成了权力的平稳过渡。林风展现出出色的管理能力,迅速稳定了局势,将铁炉堡的军队打散重组,纳入王朝的战斗序列。原有的行政和技术体系大部分得以保留,在王朝贡献点制度的激励和新统治者强大武力的威慑下,开始逐步融入新的秩序。
而苏晨,则带着老曲、周教授以及整个技术团队的核心骨干,直接入驻了铁炉堡最核心、守卫最森严的“熔炉之心”——那座庞大的聚变反应堆和顶级工坊所在地。
钥石中关于规则武器、空间技术、能量纯化的高阶知识,结合铁炉堡扎实的工业基础和老曲、周教授天才的实践能力,爆发出惊人的化学反应。
第二代“秩序震荡器”开始设计,体积更小,功率更大,频率调节更加精准。
基于空间折叠技术的“跃迁飞梭”进入了实质性的制造阶段,核心引擎的设计借鉴了钥石中关于“方舟”推进器的原理。
对“深渊”规则碎片的解析也在紧张进行,旨在开发出能够直接攻击规则本体的“规则裂解器”。
苏晨本人则大部分时间沉浸在“熔炉之心”深处,借助这里浓郁而稳定的能量环境,继续巩固修为,深化对【规则洞察】和【虚空之眼】的掌控。他尝试着将两种能力结合,去推演、模拟不同规则之间的相互作用,甚至开始涉足时间规则的表层涟漪——虽然只是最粗浅的感知,却也让他对力量的认知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他站在巨大的观察窗前,窗外是轰鸣的熔炉和忙碌的工坊,无数工匠和技术人员在为王朝的战争机器添砖加瓦。他的手中,把玩着那枚暗金色的钥石,以及一块从矿场锚点核心收集到的、依旧散发着微弱混乱波动的规则碎片。
“深渊”的威胁并未解除,北境的“神骸”本体,以及其他可能存在的锚点,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顶。
但他的力量,他的势力,他的知识,都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长。
零元购的范畴,早已超越了物资与领土。
他现在要掠夺的,是规则,是知识,是生存于这个末日世界的……最终解释权。
目光穿透厚厚的特种玻璃,仿佛看到了更加遥远和黑暗的未来。
下一个锚点,会在哪里?
他指尖微微用力,那块深渊规则碎片在他【规则洞察】的凝视下,发出细微的、仿佛不堪重负的哀鸣。
无论在哪里,他都会找到它,然后……碾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