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炉堡熔炉的光芒，第一次在战备状态下带上了一丝决绝的猩红。距离三十天技术攻坚期限仅剩最后一天，北境神骸突如其来的异动，如同冰原上骤起的致命寒潮，瞬间打乱了所有既定步调。
“青鸾”号与紧急完成基础维修的“破壁者”号，在铁炉堡上空汇合，组成一支小而精悍的远征舰队。舰船表面闪烁着新蚀刻的、尚未经过充分测试的“强化秩序符文”，货舱内满载着第一批刚下生产线、能量波动尚且不够稳定的“强化型秩序护符”，以及那台仅完成了核心组件的“重编程平台”原型机——它更像是一堆精密零件勉强拼凑成的概念验证体，被固定在特制的抗冲击支架上。
没有时间进行更多测试，没有时间优化磨合。战争，从不等待准备万全。
苏晨屹立于“破壁者”号舰桥，目光穿透观察窗，仿佛已经看到了遥远北方那翻涌的黑暗与冰寒，以及东方青龙要塞上空可能已经弥漫开来的绝望。他周身气息沉凝如渊，行星级的力量在体内缓缓流转，与腰间那柄经过“诺亚”信息流洗礼后、似乎更添几分灵性的“规序之刃”产生着微妙共鸣。
“目标，青龙要塞，极限跃迁！”苏晨的声音斩断了最后一丝犹豫。
引擎过载的咆哮撕裂铁炉堡的宁静，两艘舰船化作扭曲空间的流光，悍然扎入跃迁通道。这一次的航程，充斥着不稳定的能量湍流和来自北境的、越来越清晰的规则压迫感。
当舰队强行脱离跃迁，出现在青龙要塞外围空域时，眼前的景象比预想中更加严峻。
天空被一种诡异的暗红色所笼罩，并非晚霞，而是北境方向弥漫而来的、蕴含着冰寒与疯狂规则的“污秽天光”。要塞那曾经勉强修复的城墙外，原本被“秩序印记”和铁炉堡援军清扫过的区域，此刻再次被白茫茫的冰骸畸变体浪潮所覆盖！这些怪物的数量远超以往，而且形态更加扭曲，不少个体体表覆盖着暗红色的冰晶，眼中跳动着与天空同源的疯狂光芒。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极北的天际线处，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由冰雪与黑暗凝聚而成的模糊轮廓，正在缓缓“站起”！那正是北境神骸的本体！它并未完全离开自己的冰原王座，但其一只由冻结规则与深渊意志构成的、横跨天际的巨臂，正遥遥指向青龙要塞！巨臂末端，无数暗红色的规则符文闪烁明灭，汇聚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扭曲空间的黑暗洪流，如同来自地狱的吐息，跨越数百公里，持续不断地冲击、腐蚀着青龙要塞上空那本就摇摇欲坠的、由圣树残存力量勉强维持的淡绿色屏障！
每一次冲击，屏障便剧烈震荡，光芒黯淡一分，要塞城墙也随之震颤，簌簌落下无数碎石与冰屑。城内，绝望的呼喊与能量武器过载的爆炸声隐隐传来。
“检测到超强规则压制！要塞屏障能量读数正在断崖式下跌！” “青鸾”号舰长声音急促，“北境神骸正在进行超视距规则打击！它在消耗圣树最后的力量！”
“它想在我们赶到前，彻底摧毁青龙要塞，拔掉东方的‘钉子’！”幽鬼的声音冰冷，“或者……它感应到了圣树与‘镇物’的联系，想通过摧毁圣树，进一步削弱甚至污染东方的地之守护！”
“没时间分析了！”苏晨眼神凌厉，“‘青鸾’号，火力全开，清扫城墙外围畸变体，为要塞减轻压力！‘破壁者’号，随我直接切入神骸规则打击的路径！老曲，准备‘重编程平台’，哪怕只能运转三十秒，也要尝试干扰那道规则洪流！”
“是！”
“重编程平台启动预热！能量不稳定……正在强行校准！”老曲的声音伴随着设备过载的尖锐警报。
“破壁者”号如同一柄逆流而上的黑色匕首，无视了周围弥漫的暗红天光和零星的冰晶攻击，引擎功率推到极限，悍然冲向那道连接北境神骸与青龙要塞的、充满毁灭气息的黑暗规则洪流！
越是靠近，压力越是恐怖。仿佛闯入了一片规则的乱流风暴中心，舰体剧烈颠簸，护盾疯狂闪烁，各种仪表盘上的读数乱跳。那黑暗洪流中蕴含着极致的冰寒、混乱的疯狂意志、以及一种对一切生命与秩序的纯粹否定感。
“就是现在！‘规序之刃’，最大功率，秩序共鸣模式！”苏晨将自身行星级的精神力毫无保留地注入手中的器械。暗银色的圆柱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银光，顶端的释放端口甚至出现了细微的空间裂纹！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由纯粹秩序与青龙圣树气息（苏晨出发前特意携带了圣树活性样本）混合而成的银绿色光柱，如同刺破黑暗的黎明之矛，从“破壁者”号舰首激射而出，狠狠撞入那道黑暗规则洪流的侧面！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插入冰雪！黑暗洪流被命中的区域瞬间发生了剧烈的规则湮灭与冲突！银绿光芒顽强地切入、扩散，试图中和其中的混乱与疯狂，将圣树那微弱但坚韧的“生机”与“净化”意念逆向灌注进去！
北境天际那庞大的神骸轮廓，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那道黑暗洪流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和扭曲，对青龙要塞屏障的冲击力度骤减！
“有效！但我们的能量坚持不了多久！”老曲看着“规序之刃”核心那飞速下跌的能量读数，急声道。
“重编程平台！锁定洪流中被‘规序之刃’暂时扰乱的规则节点，注入‘逻辑干扰’与‘频率偏移’指令！”苏晨喝道。
“平台启动！目标锁定……注入！”老曲按下了冒着电火花的启动钮。
“破壁者”号舰腹，那台简陋的“重编程平台”猛地亮起刺目的蓝光，一股生涩、粗糙但蕴含着特定规则干涉意图的数据流，顺着“规序之刃”打开的缺口，强行冲入了黑暗洪流内部！
这一次，不是秩序与混乱的正面碰撞，而是更加阴险的“篡改”与“误导”。就像向精密运转的机器里撒入一把沙子，或者篡改一段关键代码。
黑暗洪流内部顿时出现了更加剧烈的紊乱！原本有序（尽管是混乱的有序）输出的规则力量开始自我冲突、偏移，甚至部分能量发生了不受控制的逸散和倒流！那道跨越天际的黑暗光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扭曲，仿佛随时会断裂！
“成功了？！”舰桥内有人惊喜低呼。
然而，就在此时——
北境神骸那庞大的轮廓，第一次传来了清晰的、如同万载玄冰摩擦般的意念，直接轰击在所有人的灵魂层面：
“……蝼蚁……也敢……触及……神圣……”
它似乎被彻底激怒了！
神骸本体那指向要塞的巨臂，猛地一收，随即以更狂暴的姿态挥出！这一次，不再是持续的能量洪流，而是凝聚了它部分本源力量的、一枚直径超过百米、通体漆黑、内部仿佛冻结着无数哀嚎灵魂的……“规则结晶炮弹”！
这枚“炮弹”无视了空间距离，在出现的瞬间，便已经几乎抵达了“破壁者”号的正前方！它所过之处，连弥漫的暗红天光都被吞噬，留下一道纯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虚无轨迹！
死亡的气息，瞬间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太快！太强！根本来不及规避或防御！
“护盾全开！所有能量集中舰首！”苏晨目眦欲裂，行星级力量毫无保留地爆发，混合着“规序之刃”残存的能量，在舰船前方形成一面紫金与银白交织的、厚实的规则护盾！
轰！！！！！！！！！
无法形容的撞击！
“破壁者”号如同被恒星正面击中，整艘船发出濒临解体的恐怖呻吟，被无法抵御的巨力狠狠向后砸飞！护盾在接触的瞬间便彻底破碎，舰首结构严重变形，内部爆炸的火光不断闪现！那枚漆黑的“规则结晶”也在撞击中崩碎了小半，但剩余的部分依旧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眼看就要将“破壁者”号彻底贯穿、湮灭！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苍翠却决绝的绿光，从下方摇摇欲坠的青龙要塞中心冲天而起！那是圣树残存意志的最后爆发！绿光后发先至，缠绕上那枚漆黑的结晶，爆发出最后的净化之力！
嗤啦——！
结晶被绿光稍稍阻滞、侵蚀，其轨迹发生了极其微小的偏转！
就是这毫厘之差，致命的结晶擦着“破壁者”号严重受损的侧舷掠过，在其装甲上犁出一道深达数米、边缘布满黑色冰晶的恐怖伤痕，然后消失在远方的天际，最终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引发了一场覆盖数十公里的、无声的规则湮灭风暴！
“破壁者”号冒着浓烟与电火花，如同醉汉般在空中打着旋坠落，最终在距离青龙要塞城墙不远的一片冰冻荒原上，划出一道长达数公里的焦黑沟壑，才堪堪停下，舰体多处破裂，彻底失去了动力。
舰桥内一片狼藉，伤亡不明。苏晨被巨大的冲击力抛飞，重重撞在变形的舱壁上，口中喷出金色的血液，眼前阵阵发黑。他能感觉到，“规序之刃”能量彻底耗尽，自身也受到了不轻的规则反噬和内伤。
但他强撑着抬起头，透过破碎的观察窗，看向北方。
那庞大的神骸轮廓，在发出那一击后，似乎也消耗不小，暗红天光略微减退，模糊的巨臂缓缓收回。但它那双仿佛由两个深渊构成的“眼睛”，依旧冰冷地“注视”着青龙要塞和坠毁的“破壁者”号方向，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与……一丝被挑衅后的、更加深沉的愤怒。
它暂时停止了攻击，或许是在回能，或许是在酝酿下一轮更恐怖的打击。
但无论如何，青龙要塞……暂时守住了。圣树以近乎彻底沉寂为代价，换来了这短暂的喘息。
代价，惨重至极。
苏晨咳出带着冰碴的血沫，挣扎着站起，看向身旁同样受伤不轻却咬牙坚持的老曲和幽鬼。
“通讯……联系‘青鸾’号，报告情况……抢救伤员……”他的声音嘶哑，“我们……还没输……”
他望向北境那重新被冰雪与黑暗笼罩的远方，眼中的紫金光芒在伤痛中，燃烧得更加冰冷、更加决绝。
第一次与完全体“神骸”的正面对抗，以惨败告终。
但战斗，才刚刚开始。
一百八十天的倒计时，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滴答作响。
而他们从这场失败中学到的东西，或许比任何胜利都更加珍贵。
零元购的代价，是鲜血与牺牲。
而收获的，是对真正敌人力量的……初次丈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