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国在讲台上面叨叨了一个半小时，杜鹏又训话了十五分钟。
毕竟家长在，班主任也不会太过针对，也不会把话往难听了说，尽量就是表扬，再说一些进入高三后调整心态的事情。
徐逢果不其然在表扬的行列里，进步巨大，在点到徐逢名字的时候，王建国特意往这边看，强调这还是在休学一年的情况下考的。
家长们顺着王建国的视线，看到杜明拙，他笑着微微颔首，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徐逢家长，还装模作样地接话，“都是老师教的好。”
徐逢尬的把头又往下缩了缩，手机里传来小声的“available！”，她拿头磕了下他伸出桌子下面的膝盖。
桌子太矮，装不下杜明拙两条腿，他索性把一条腿放过道了。
徐逢脸皮薄，听到家长们的笑声和小声拽着自己家孩子说“多和人家学学”的声音，从杜明拙这个视角看耳朵尖儿都红透了。
徐逢头低着，脖子有点累，索性把他的冷帽套头上，为了省力，额头抵在他膝盖上，就着这个姿势继续玩消消乐。
王建国还顺便介绍了杜明拙这个超级外挂，以及数学全市第一的佳迹，给家长们增强信心。自从期中考试成绩出了，不少家长都联系他，担忧孩子的数学物理成绩。
家长们的眼神一下子狂热地聚焦在杜明拙身上。
徐逢同桌他爸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等下了家长会，徐逢背着helloKitty的包在门口等杜明拙。
杜明拙在躺椅下面掏了半天，终于掏出来一串子车钥匙，步子轻松地往外走，没和其他家长一样围在讲台那边，要逮着王建国聊两句。
我滴妈杜明拙天天见着他，看到他那张脸都快条件反射地想吐了，到此为止终于装不下去二十四孝家长了，王建国平常瞪他的次数就不算少，他现在要赶紧撤退。
杜明拙主动提着她的双肩包上面的带子，徐逢往前扯了一下，回头，“你干嘛，撒手。”
他反手拽住肩带，把包剥下来，徐逢一脸无语地把包顺着劲儿给他，不知道他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杜明拙从包里面的夹层里摸出一个果冻橙，“唰”一下从侧边袋里抽了一张纸，把包往回一递，“还你。”
徐逢往前赶了两步，“过了这村儿没这店了，你背。”
“哎——”杜明拙一手提着包一手拿着橙子。
徐逢又往前赶了两步，已经和他隔了半层楼梯。
杜明拙懒到根本不会去追她，认命地把红色蝴蝶结的白色helloKitty双肩包往背上一甩，肩带勒在灰色呢子大衣上，挂在锁骨上方。
他肩很宽，就算背一个肩带也不掉，就这样右手隔着卫生纸扣开果冻橙的皮。
橙子皮被挤压，被杜明拙慢条斯理地不断撕开，皮像花瓣一样被一条条地扒下来。
徐逢有意放慢步子等他，背朝着他，不知道两个人距离还在持续缩短，接着就闻到一阵橙子汁水的香气，在鼻尖猛地炸开。
杜明拙和她走一路，那一路都是橙子香，汁都溅到卫生纸上了。
等杜明拙就着这张身经百战的卫生纸，把一整个橙子完整地剥出来，正好也走到了人工湖旁边的停车位。
车停在这。
全是橙子汁儿的卫生纸杜明拙折了两道，塞进没了果肉的橙子皮花里，把车钥匙从兜里掏出来，摁了一下。
车响了一声，杜明拙绕到驾驶位把车门打开，腿一伸，低头坐进去，把helloKitty包转身扔到后座。
橙子皮被放到两个人中间，放杯子的凹槽里，徐逢也打开车门坐进来，转头系安全带，橙子香还没来得及在狭小的空间晕开，杜明拙就把圆润的橙子肉从中间无情掰开。
一半全部塞进嘴里，毫无刚刚的装货形象可言，脸颊被撑的鼓鼓的，剩的另一半反手塞进正在插安全带的徐逢嘴里。
徐逢下意识叼住，杜明拙就着这张嘴的劲儿，又往里一怼。
徐逢被塞的一愣，空出来一只手抵住橙子，拿下来，另一只手插好安全带扣子，安静的空间里“咔哒”一声，然后紧接着这只手就拍了他一巴掌，打在呢子大衣上，声音闷闷的。
不知道是口腔里咬破的橙子肉，还是挥发的橙子皮汁儿和橙子皮，徐逢鼻腔里全是橙子味儿。
杜明拙艰难地咀嚼着嘴里的橙子肉，把汁儿分次咽下去，手上没停，扣安全带插钥匙打火一条龙，偏头看后视镜，轻转方向盘，开始倒车。
等空出嘴能说话了，才“切”了一声，“好心给你吃橙子你还打我。”
徐逢在回顾南栀的vx，漫不经心地回他，“是吗，我还以为你要噎死我。”
等杜明拙完全倒出来，往大路上开，全是出教学楼的家长和孩子，没人让他，他也不按喇叭，不准备让他们让，就这样慢吞吞龟速前行。
他也漫不经心地开口，“不是考好了吗，你咋不高兴呢。”
徐逢抬头看他，“没啊，我挺高兴的啊。”
天已经快黑了，两边路灯可能是因为开家长会要撑面子，早早开了，特别亮，透过窗户打在他脸上，侧脸轮廓好似在发光，但靠她的半边脸隐匿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
杜明拙皱眉，额头那儿的轮廓改变了一点形状，“是吗，我觉得你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那么地开心，我以为根据成绩在你心里的重要程度，你会很高兴的。”
徐逢低头笑了下，手机的光打到她脸上，她特地把手机屏幕调暗了，怕影响杜明拙开车，“你没听过吗，考好了不要骄傲，不能太得意忘形，乐极生悲，你又不可能次次考好，下次考的没那么好的时候怎么办？三百多名而已，又不是最好的。”
她顿了一下，又补充，“况且——这次考好确实是卷子很适合我，数学拉不开差距，别的我也发挥正常，别的科甚至有些题恰好我掌握的很好……”
杜明拙很有耐心地听她讲完了，车也在人流中慢慢驶到了大门口，开口语气是难得的认真，甚至称得上斩钉截铁，“徐逢，考好了就是值得高兴的。不用扯别的，也不用管是什么原因。”
“不用想着什么谦虚，不要骄傲之类的。考好了就给我狠狠炫耀，狠狠开心，狠狠奖励自己。你都说了不是次次都能考好，那考好了不炫耀你等什么时候炫耀呢？”
“逮住机会，就得使劲儿炫耀，使劲儿意气风发知道吗，下次考不好再说考不好的话。”
“我知道总有比你更好的，但就算是这样，那也值得骄傲，世界上只允许第一名骄傲吗？排名存在有第一就有倒一，它不能决定一切。起码在我这不能决定。”
外面接孩子的家长很多，交通堵塞，这一条路都堵上了，徐逢本来想提醒他今天还是不要开车了，结果想着想着忘记了。
一出门口徐逢才有点傻眼，开了车窗，太阳落山了，风吹进来拂在面上有点冷，但很舒服，冲散了点里面浓郁的橘子香气。
杜明拙方向盘忽然往左打，左边校门是关着的，他在校门口前的很大一片空地停车了。
今天低年级早放学了，这个点儿全是高三刚刚开完家长会的家长，学生。留下来的老师也只有班主任，很少，因此杜明拙后面没什么车出来了。
徐逢有点摸不着头脑，“停这儿干嘛？要不我们走回去？这儿给不给停车啊，太猖狂了吧咱。”
杜明拙打开车门，往车尾走，声音飘进徐逢耳朵，“就临时停一下。”
徐逢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了，感觉到杜明拙打开后备箱，转头往后看，啥都看不见，索性把安全带一解，开门往后走。
——然后就看到杜明拙在往下搬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