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拙社交能力一直是个迷,别说人类,小猫小狗了,说是和老鼠能沟通她都信。
徐逢初中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字不好看,和顾南栀一起买了一个时下大火的字帖,后面其实字也没练成,但里面有一句话她印象深刻,因为在第一页,她整整临摹了十遍,已经能背下来了。
是林语堂写的一段话,“孤独这两个字拆开来看,有孩童,有瓜果,有小犬,有蝴蝶,足以撑起一个盛夏傍晚间的巷子口,人情味十足。
稚儿擎瓜柳棚下,细犬逐蝶窄巷中,人间繁华多笑语,惟我空余两鬓风。一孩童水果猫狗飞蝶当然热闹,可都和你无关,这就叫孤独。”
刚刚认识杜明拙的时候,他一下子就把她带到了广崇,人生地不熟的,那时候她其实一直处在应激状态。
毕竟这么多年她一直靠自己,陡然间命运轨迹大改,被一个素昧平生的杜明拙捏在手里,也让她暗戳戳焦虑。
他在夏末傍晚,总是搬个小马扎去菩萨巷口乘凉,摇着个十字路口别人发的男科广告塑料扇子,驱赶蚊蝇。
旺财是散养的,平常也有许多好朋狗,他们的不少主人都是老头老太太。
巷口也是他们主人的聚集地,老太太们坐一起唠家长里短,打点牌,老头子大多少三三两两围在一起下象棋,棋盘是画在不知道谁家的木板子上的。
杜明拙招猫逗狗,时不时扔两下旺财从菜地里刨出来的大树杈子,引的一堆狗到处疯跑,时不时又薅两下蹭到他腿旁边撒娇的猫,玩的不亦乐乎。
真真儿是忙死他了,他抢小孩子的玩具和西瓜,把人惹哭,又三言两语把人哄笑。
除此以外,关键时候还能帮有事儿要走的老太太们顶一下牌局。
徐逢临危受杜清的命,满街乱转,只为喊新型老人杜明拙,赶紧滚回家吃饭。
沿着街走过王老头的肠粉店,张姨的水果店,夕阳余晖撒在街上,杂乱的电线被投影到地上。
路过“都剪”,正好撞上红毛下班,犹豫之间红毛已经主动和她打了招呼。
她一路走到巷口,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他只身一人又置身于市井繁华,与热闹自成一体,好像本来就代表了人间烟火自身。
极其俗套,极其平凡,但又极其幸福。
可惜的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和她无关。
徐逢一下子理解了林语堂口中孤独的定义。
她平静地看着这一幕,只是有一些长久的遗憾。
遗憾自己不是身在其中。
杜明拙扔出手里最后一张六,大获全胜。
还不等徐逢出声叫他,那个他们曾帮忙卖过蘑菇的老太太就出声提醒杜明拙,是不是他家的小姑娘来喊他回家了。
杜明拙回头,一眼就把徐逢完整地看进眼里,向她招手。
于是她如此轻而易举地,被他蛮横地拉出“孤独”的境地里,与他的一切又产生联系,与一圈牌友,老太太,老头打招呼,大家都很热情友善。
手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杜明拙塞的小马扎——他懒得拿。
就和第一次见到他,被他塞花一样理所应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一点都没变。
旺财蹭上她的裤腿,眼睛亮晶晶,吐着舌头。
杜明拙的男科小广告扇子拍上她胳膊,帮她赶走一个已经扒上她的蚊子。
说不清这是一瞬,还是刹那间,就像飓风席卷海洋,徐逢曾挣扎无数次,名为“孤独”的暗无天日的牢笼,竟然如此被轻而易举地破解。
一切的一切都与她有关了,无论是平凡俗套的幸福,还是热闹的人间烟火,她恍然惊觉,原来这就是明仔眼里的世界。
远离孤独的秘诀就是靠近杜明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