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是和我回酒店睡还是住宿舍?”杜明拙吃完褪了手套,上半身往后一摊。
徐逢已经看不出来掉过眼泪,杜明拙也当自己瞎了。“走读不好办的,而且你那个酒店也很贵,也不能天天住那……”
杜明拙揉了揉眉心。“行吧,听你的,要不要再待一会,教室里热死了。”
“不了,我回去了。”徐逢站起来,转身向门外走。
白色的皮沙发上有血迹,校裤是深色的,看不出来痕迹。
杜明拙当机立断把人叫住了,在她疑惑的目光里,指了指沙发。
徐逢看到血迹马上反应过来,问今天几号。
距离上次例假才过去不到半个月。
“二号。”杜明拙起身去杜鹏办公室桌子上抽了两张抽纸,递给徐逢。
接着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要不要陪你去宿舍?正好顺道去宿舍拿点东西,要不要走读?手续我来想办法。”
徐逢犹豫了一下,“这个点回宿舍还不好回,自从我们高一的时候,我们上一届有个人因为心脏病死在宿舍里,就不让人私自进去,得要班主任开的条子。”一边说一边从杜鹏的鱼缸里沾了点水,擦沙发。
“车到山前必有路,走,先去了再说,这样也没法子回教室。”
宿舍楼下,徐逢拍了拍锁死的铁门,拍了半天,宿管也没出来。
杜明拙直接吼了一嗓子:“有人吗!!!!——”
在屋里的宿管在刷视频,声音开到了最大,空调不知疲倦地运作着,杜明拙百无聊赖地蹲在空调外机旁边,毫无形象。
耳背的宿管终于听见了杜明拙叫出回音的呼唤。
骂骂咧咧地起身,打开了门口的锁。
宿管不耐烦地看着门口的徐逢,“怎么了小姑娘,有条子吗?没条子不让进。”
徐逢挣扎了一下,“呃我裤子脏了,回来换条裤子,马上就走。”
杜明拙耐心告罄,直接打电话给杜鹏,又打开了免提,宿管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放他俩进去了。
“我进去帮她搬个行李就走,不碍事吧?”杜明拙客气地笑了一下,心里打定主意,不给进也进。
杜明拙自认见过世面,但刚进宿舍楼还是被震惊了,扑面而来上世纪的宿舍风格。像亲爹上高中时候的宿舍。
他见过那个时候亲爹和他同学在宿舍拍的照片。
徐逢带着杜明拙,一连爬了四层楼,好不容易到了门口,门是木门,水泥地,锁是插销。铁架床上下铺,挂着蓝色的廉价蚊帐。
放东西的柜子一共就一个,一人一个格子,锁也是坏的。
杜明拙震惊于已经21世纪了,还能有如此简陋的居住环境,比家里租出去的出租房条件还差。
徐逢东西很少,只是简单带了点衣服。
放学了。
学生们争先恐后地涌出教学楼,一半有说有笑地向门口走去,一半向宿舍走来。
杜明拙带着人光明正大地出了学校大门 。
这是徐逢两年来第一次和走读生一起放学。
门口有许多小摊小贩,卖烤肠的,章鱼烧的,应有尽有。
徐逢拽了一下杜明拙衣角,鬼使神差地说自己想吃烤肠,刚刚说出去就后悔了。“算了算了,我记得班主任刚刚说过,不能买门口的东西,有人查的。”
杜明拙揉了揉脖子,径直走向卖烤肠的,另一只手勾着徐逢脖子,“老板,来俩烤肠。我管这个学校干嘛,我又不是学生。”
徐逢仰头只能看到这人的下颚和侧脸,急忙道,“我就吃一个!一个就够了!”
“我也要吃,你这小孩。”又转头朝老板喊道“我要番茄酱。”
老板好不容易开张,“没问题帅哥,没问题。”说着比了个oK。
不远处,值班老师尽职尽责,拍下了每一个买东西吃的学生。
两人不知道的是,这些照片第二天就被发到了班主任群里,让各班人认领到底是谁,哪个班的。
就这样,全年级的人都看到了这张照片:市井烟火里,杜明拙的脸侧向徐逢,一向漫不经心,万事敷衍的脸上,少有地带着笑,而那个一向没什么存在感,善于隐藏在角落里的徐逢,终于同久旱逢甘霖一般重新鲜活起来。也让人恍然,徐逢这张脸就是放在杜明拙旁边,也和谐地让人挑不出错来。
两人依旧是一前一后,一边走一边啃着烤肠,回到了酒店。
刚刚坐下,杜明拙给徐逢倒了杯矿泉水,刚刚放到桌子上,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倒在了洗手池里,然后用热水壶开始烧水。
10:30p.m.
杜明拙手机传来vx视频电话的声音,接通后,摆在了在沙发上小口喝水的徐逢面前。
“这是宫医生,你们先聊一下,我出去,聊完了叫我。”
徐逢无措地看向视频里的人,对方应该是在家里的书房,背景是副字,这是一个看着很慈祥的老爷爷,和外公一般大的年纪。
鬓边已经花白了,但是看着依然精神矍铄。
……
结果非常不好。
之前徐逢之所以发现自己身体有问题,就是因为会恶心,吃饭想吐,吃不下东西,还以为是天气太热的缘故。
后来发展到心脏会阵痛。
已经躯体化了。
今晚又和医生坦白了自己例假已经开始不规律了。
方法有两个,一个是找出压力源,解决压力源,一个是远离。
用杜明拙的话说:逃避可耻,但是有用。
通过聊天,宫教授发现,徐逢更多的压力源自自己给自己的压力。不仅仅是学习上的,题目不会,会感到焦虑,排名下降会感到焦虑,花家里的钱会感到焦虑,甚至杜明拙花的钱多,都觉得是自己的原因。
徐逢没有归属感。
杜明拙掐了烟,反复回想着和宫导的对话。
他和徐远山打了很久的电话,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让徐逢休学一年。
徐远山不知道对于徐逢来说,学习意味着什么。
就像徐逢高一的时候,学校里跳楼的十几个人一样。
他们想过去死,都没想过不上学。
杜明拙和徐逢谈了一个晚上。
就像他总能找到所有问题的解决办法一样,那些在徐逢看来,无法逾越的规则,在杜明拙面前轻易粉碎,甚至无视。
于是杜明拙不出意外地,也说服了徐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