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盛泽哪有半分空闲接管家的电话,办公室的电话几乎被打爆,自己的手机屏幕也亮个不停,他一个也不敢接。
他是最不了解状况的人。
公司的大小决策向来是周韵宁运筹帷幄,他乐得做个甩手掌柜,靠着老婆的精明强干躺赢至今。
倒不是他真没本事,只是老婆习惯在公司拍板定调,而他疼老婆,也享受这种被主心骨稳稳托着的踏实感。
久而久之,便默认了这种模式。
可如今,老婆去了心理医生那边,不在盛安,他连顾氏怎么就忽然翻了脸都无从探寻。
办公桌上的文件堆得老高,公关部的紧急请示,合作方的质问邮件,股东的施压信息,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偏偏此时,那条以周韵宁为主角的劲爆视频,在顾叙白的暗中推波助澜下,像病毒般席卷全网。
因为再清楚不过大众喜欢看什么,报道的标题格外吸睛。
《保外就医的正确用法,盛安老板娘与罪犯情夫的二三事》
秘书脸色惨白,神情复杂地推开叶盛泽办公室的门,声音带着难掩的惶恐:“叶总,有个……坏消息。”
叶盛泽正对着满桌的危机报告焦头烂额,闻言只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语气不耐:“说吧,还能坏到哪去?”
在他看来,无非是又添了条负面热搜,或是哪个合作方彻底撕毁了合约。
可当秘书点开视频将手机递到他面前后,他的瞳孔便骤然紧缩。
屏幕里的画面刺眼又难堪,马赛克是将该遮的地方遮得严严实实,但跟不遮没任何区别。
叶盛泽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
他猛地夺过秘书的手机,狠狠砸向地面。
一声巨响后,手机瞬间摔得粉碎,零件飞溅,屏幕的裂纹像蛛网般蔓延。
秘书吓得浑身一僵,敢怒不敢言,低着头,指尖攥得发白,默默等待指示。
办公室里陷入死寂,只剩叶盛泽粗重的喘息声。
秘书原以为,他下一句必然是“立刻联系平台压热搜”“不惜一切代价和谐所有视频”,毕竟那是他捧在手心的夫人,是盛安的主心骨。
可没想到,叶盛泽喘了好几口粗气,压下眼底的猩红,声音决绝:“去查,程岩嵩现在在哪。”
秘书愣了愣,连忙应声:“报道附了程岩嵩所有的资料,很详细,您可以看一下。”
叶盛泽操作着电脑,点开了温念卿精心准备的材料。
只看程岩嵩如今身处的地址,他便已经不能冷静,喘息愈发重,目眦欲裂。
“备车。”叶盛泽猛地站起身,眼底翻涌着狂风暴雨,“去东城后山,我要亲自见他。”
秘书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提醒:“叶总,那盛安的丑闻,是不是不能就这样放任…”
“让公关部先对外声明这是不实信息,等查明后只会给大众一个交代。”
“好的叶总。”
“……”
温念卿尚在揣摩顾叙白的用意,不想自己打出去的子弹已经被截下直打靶心了。
新刷出的热搜词条鲜红刺眼,那条劲爆视频早已发酵成全网狂欢,她趴在桌上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快飙出来。
这视频她当初广撒网发给了不少人,顾氏与盛安撕破脸在前,那些早就看周韵宁不顺眼,却碍于顾叶同盟不敢动弹的家族,落井下石本就是必然。
至于到底是谁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反倒没那么重要了。
视线往下滑,东城后山疗养院的现场图正在刷屏,往日僻静的院区被围得水泄不通。
记者挤在门口,吃瓜群众还有人架着设备直播。
而镜头里,程岩嵩住的别墅门窗紧闭,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像只缩在壳里的乌龟。
温念卿满眼嘲弄。
任他再怎么严防死守,等警察真的上门,还不是要跟着走。
“……”
没几分钟,所有直播尽数掐断,官方通告紧随而至。
程岩嵩被重新收押,保外就医的所有时长均不计入刑期。
也就是说,哪怕在疗养院里被圈禁了十几年,但他的实际服刑时长,依旧停留在最初在青山监狱度过的三个月。
二十五年刑期不小心就变成了四十年。
酣畅,舒爽,幸灾乐祸。
她怎么会忘。
五岁的温眠伤刚刚养好,便被程岩嵩像丢弃一袋无用的垃圾般,狠狠推出了叶家的大门。
那时妈妈走后,爸爸就像丢了魂。那个素来干净利落,脊梁挺直的男人,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十岁。
眼底的光彻底熄灭,整日对着手机红着眼眶,整个人颓唐得不成样子。
可小温眠被妈妈丢向茶几,后肩膀伤的很重,要换药,要人照顾。
所以爸爸愣是咬牙坚持着。
直到一个多月后,她的肩膀彻底恢复,爸爸才如释重负的昏了过去。
整整睡了三天,起来后,第一件事是去看手机,然后跌跌撞撞出了门。
她放心不下,悄悄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停在一栋气派非凡的别墅前。
从里面走出来的,是那个让她日思夜想的身影。
她的妈妈。
但和记忆中的还是有点不同。
优雅,精致,小腹微微隆起。
那时候迟钝又懵懂,根本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在爸爸失魂落魄的走远后,竟然大着胆子去扒门。
然后,程岩嵩就从里面出来,睨着她道:“哪来的野种?”
她是爸爸妈妈的孩子,才不是什么野种,看着眼前凶巴巴的男人,没有丝毫畏惧:“我要找我妈妈。”
“臭乞丐,来这里找什么妈妈。”
说着,他伸出大掌揪着她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特意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将她扔出去。
“小孩家家的心眼子还不少,知道给自己找靠山。
宁宁说,她讨厌你,所以你如果再出现在她眼前,就不是丢开这么简单。”
听他这样说,她一巴掌拍在身脸上,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学的骂人的话:“狗仗人势的东西。”
闻言,男人竟是对她这么小的孩子起了恨意,不留半分余地的使出全力踢了她好多脚。
那样的力气,几乎让她丢了半条命,最后是路人打了急救将人送到医院。
因为没有医药费,爸爸只能去工地做临时工,辛苦极了。
连日的悲伤,过度的操劳,还有为她讨回公道的奔波无果,很快就消瘦憔悴的不成样子。
如今看到他被重新收押的通告,那根藏了多年的毒刺,才算终于被拔了出来。
这只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