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百川静静的看着厉栀,没有反驳,也没有催促,只是看着她,唇角扬着若有似无的笑。
看也看完了,厉栀准备走时,门口突然传来走路的响动还有几声咳嗽。
应该是宁远侯。厉栀想出去打招呼,被李百川拉到屋中的书架后。
她皱眉:“我们进来的时候光明正大,下人都告诉他了,现在躲起来做什么?”
李百川握着厉栀的手腕坐在地上,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小点声。”
“我听走了的下人说,这许老侯爷在许尽欢昏迷的这些日子里,经常跟他讲以前的故事,时不时还哭泣。”
“我想,看看能不能在他口中,知道一些当年的真相。”
对于过往,李百川的回忆很模糊,只知道是自己的药导致许蓉华死的,却不知道她死的过程。
厉栀喃喃道:“你到底从许家的下人那打听了多少?怎么别人什么都愿意告诉你?”
李百川哼了一声:“我可是妇女之友。”
厉栀无语,但也没再多说什么,顺着李百川身边的位置坐下。
门被推开,同时还传来宁远侯的声音:“李大人和贞宁郡主还没来吗?你去瞧瞧,看看她们是不是迷路了。”
“是。”宁远侯身边的家仆应道。
屋内的光线亮了几秒后又重新暗下,宁远侯生怕屋外的风吹进来一丝。
李百川和厉栀这个位置不能够看见他在做什么,但是屋子总共就这么大,宁远侯轻微的叹气声都无法逃离她们的耳膜。
宁远侯从温热的水盆拿出布巾拧干,轻柔的擦拭着许尽欢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
“你睡了好久,第一次这么久。以前你总说一日之计在于晨,天还没亮就拉着蓉华起来一起出去锻炼跑步,那个时候.....”
宁远侯说到这又停了下来,声音也变得沉重,“差些忘了,你不喜欢我在你面前提蓉华。”
“都是我这个当爹的错。”
最后一句话有些哽咽,厉栀悄悄看了眼李百川,见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地面,眼神平静的如一潭死水。
“可是..昨天我梦见蓉华了,蓉华跟我说你很痛苦,让我放过你,让你跟她离开。”
手中的布巾没有拿稳,从手中掉落。
宁远侯布满皱纹的手抖了抖,最终也没有去拾取,而是双手捂住脸颊,自嘲的笑着。
不,应该是哭。厉栀没能分清。
“都是爹的错。爹从前一直害怕你继承不了许家的世代的荣华,所以对你格外苛刻,将你逼的这般不肯醒来,是爹错了。”
“只要你能够醒来,就算你不想认我这个爹,就算你不想当侯爷,只想当一个逍遥公子,爹也愿意。”
“以后爹不会再让你去做不想做的一切,你别丢下爹和娘两个人在这个世上。”
“爹娘已经失去过蓉华了,不能再失去你了。”
此话一出,哭声更为明显,止不住的泪水从宁远侯手指缝隙中流出,他说:“是爹不好,当年爹接受不了荣华离开的事实,又对你恨铁不成钢,将所有的事都怪罪在你身上。”
“其实...真正该死的是我。”
“你总是怪我,为什么那日要让妹妹罚跪,为什么要遣散所有下人,不让一个仆人在她身边守着,我无法告诉你,因为没有人会相信...”
“蓉华性子不如你沉稳,她调皮的很,爹遣散所有下人让她罚跪,就是觉得她会像以前一样,在所有人离开的时候,偷偷跑进屋中找你,谁曾想到,她好不容易听话一次,却造成了这副后果。”
“如果当年我不自作聪明就好了。”
厉栀听着那哭诉的一切,瞧着李百川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李百川凑近厉栀,一向如高岭之花般的女人,在此刻看起来破碎不堪。她用着近乎自嘲的语气,轻声在厉栀耳边呢喃:“你知道为什么许蓉华会那么听话跪到死吗?”
她笑了笑,“因为,是我告诉她,要让她的父亲看见她为哥哥鸣不平的决心,所以不管多冷都要坚持下去。”
“系统那时还告诉我,她那日喝了我给宁远侯下的药。我以为事情败露了,以为许蓉华应该会乖乖躺着睡觉,所以那一日没有去宁远侯府完成攻略许尽欢的任务。”
“那次,哪怕我去了,哪怕这些事情里有一个转机,许蓉华都不会死。”
这有什么可怪罪自己的呢,许蓉华的死就是个意外。
但厉栀无法评判。
因为他们都不是凶手,却又都是凶手。
可许蓉华的死究竟要怪罪到谁身上呢?是让她罚跪的宁远侯,还是教唆她老老实实罚跪,给那杯水下药的李百川?
都不是。
此刻,厉栀和李百川眼中似乎有一抹燃烧的星星之火,它们凑到了一起,红艳的范围变得越来越大。
眼神中的坚定亦是。
不知不觉间,李百川握着本握着厉栀手腕的手,与她掌心相贴。
如李百川所说,她们来到这里,是来当一起寻找答案,做一致决定的。
现在,厉栀想,她们找到了。
她们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坐到宁远侯哭泣着晕了过去被下人带走,在侯府乱成一锅粥时,二人才从书架后出来。
她们时间不多,需要趁乱离开,临走前,厉栀脚步不受控制的转弯,来到许尽欢床前。
指尖触摸了一下许尽欢的脸。
是冰冷的,没有温度的,宛如他们初见那日,他从水中把她捞起来的温度。
你那么善良大度,就算死了的话,也会理解我的所作所为吧。
厉栀不禁这么想着,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在自己触摸上许尽欢的那一瞬间,他的睫毛好似眨了一下。
就像是,在回应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