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三层囚笼
走进门帘后的黑暗,沈念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什么阁楼,而是一个用青砖砌成的密室,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腐臭味和檀香,三种味道交织在一起,令人作呕。墙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血字,都是 “玉芝偿命”“我错了”“不该杀你” 之类的话,字迹有的疯狂,有的颤抖,显然是表爷在不同时期刻下的,记录着他的愧疚与恐惧。
密室的中央,埋着一具蠕动的无头女尸,尸体的皮肤已经腐烂发黑,露出里面的白骨,但手指还在微微动弹,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求救。女尸的断颈处很平整,与人头的切口完美吻合,显然是被斧头一次性砍断的。
墙角的樟木箱敞开着,里面除了那颗焦黑的玉芝人头,还放着半块发馊的艾窝窝和一本评弹唱本,正是沈念修复过的那本《游园惊梦》。唱本的纸张已经泛黄发脆,上面沾着暗红色的血渍,显然是玉芝生前常用的。
沈念抱着人头走过去,刚要将人头放在女尸颈上,密室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墙壁上的血字开始渗出血水,汇成一条条小溪,流向密室中央,像是在为玉芝的尸身 “洗礼”。
“谁让你进来的!” 表爷的声音从密室深处传来,带着疯狂的嘶吼。沈念抬头看去,只见一道黑影从血水中站起来,正是表爷的执念化成的幻影,他手里举着斧头,斧刃上的血渍还在往下滴,与当年砍杀玉芝时一模一样。“玉芝是我的,她不该和那个戏子在一起,她就该埋在这里,永远陪着我!”
“她不是你的所有物,她有自己选择爱情的权利!” 沈念将人头护在身后,大声反驳,“你因为自私和占有欲杀了她,还砍了她的头,甚至杀了她的心上人,你根本不配提她的名字!你所谓的‘爱’,不过是病态的控制欲!”
“我没错!” 表爷的幻影疯狂地扑过来,斧头带着风声砍向沈念。沈念侧身躲开,斧头重重砍在樟木箱上,木箱瞬间碎裂,里面掉出一沓泛黄的纸,是表爷的忏悔信。信里写着他杀了玉芝后的愧疚,写着他夜夜被噩梦纠缠,梦见玉芝的人头对着他笑,梦见戏子的冤魂来找他索命,写着他最终跳楼,是想赎罪,可到死都没能得到原谅。
“你看,连你自己都知道错了!” 沈念捡起忏悔信,对着表爷的幻影大喊,“你杀了她,却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只会用封死三层、掩盖真相来逃避,你根本就是个懦夫!”
幻影的身体猛地一震,斧头从手中滑落,他看着信上的字迹,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玉芝,我对不起你……”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悔恨,“我只是太爱你了,爱到发疯,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就像被剜了心一样疼……”
趁表爷的幻影分神,沈念快步走到无头女尸旁,将玉芝的人头轻轻放在断颈上。两者刚一接触,就发出 “滋啦” 的声响,一道红光闪过,无头女尸停止了蠕动,皮肤开始慢慢恢复血色,焦黑的人头也变得白皙,露出玉芝清秀的面容,脖颈处的伤口慢慢愈合,仿佛从未被砍断过。
唱本突然自动翻开,里面夹着的玉芝遗书掉了出来,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妾苏玉芝,与戏子张君相爱,怀其骨肉。表弟明远不允,因爱慕我而心生嫉妒,纵火焚楼,断我头颅。妾死不瞑目,唯愿真相大白,与君魂归一处,共赴黄泉。”
原来表爷杀玉芝,不仅是因为她与戏子私通怀孕,更是因为他也爱慕玉芝,因爱生恨,才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沈念拿起唱本,轻声念着遗书,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随着她的朗读,密室里的血水开始退去,墙壁上的血字也慢慢消失,露出青砖原本的颜色。表爷的幻影跪在地上,身体越来越透明,最后化作一缕黑烟,对着玉芝的尸体拜了三拜,彻底消散。
就在这时,玉芝的尸体突然坐了起来,她摸着颈间的银坠,对着沈念笑,笑容温柔得像阳光。“谢谢你,姑娘。” 她的声音不再沙哑,像清泉流淌,“我等这一天,等了七十年。”
“你的冤屈终于洗清了。” 沈念的声音带着哽咽。
玉芝点点头,看向密室的角落,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光,光里站着个眉目清秀的戏子,正是她的心上人张君,正对着她伸出手。玉芝站起身,青布旗袍在光中变得洁白,她回头对沈念鞠了一躬,“姑娘,保重。” 说完,便走向戏子,两人的身影渐渐融合,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密室中。
白光消失后,密室的地板开始坍塌,沈念抱着唱本,转身往门口跑。刚跑出密室,身后就传来 “轰隆” 的声响,整个密室彻底坍塌,血绳台阶也随之消失不见。她瘫坐在楼梯上,大口喘着气,才发现自己的手臂和脚踝都被划伤了,鲜血混着汗水淌下来,但她却感觉无比轻松,后颈的凉痕也不再发烫。
沈念低头看向手中的唱本,最后一页多了一行字迹,是玉芝的笔迹:“谢君还我清白,赠君白玉兰。” 她翻过页,发现里面夹着一朵新鲜的白玉兰,花瓣上还带着露珠,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就在她准备起身离开时,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沈念猛地回头,只见无头血人不知何时又出现了,正缓缓走向她。断颈处的黑血溅在她的旗袍上,旗袍瞬间变成青布色,和玉芝穿的一模一样,紧紧贴在她的身上,像是要与她融为一体。
沈念的心脏狂跳,她知道,玉芝的怨灵虽然得到了解脱,但这栋小楼里的执念还未完全消散。她握紧手中的唱本和白玉兰,做好了再次面对恐怖的准备。而无头血人一步步逼近,双手空空,似乎还在寻找着什么,又像是在确认,这场跨越七十年的血腥血债,是否真的已经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