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山说道“大旱来临,河里的水位肯定会下降。”
“咱们多存一点水,就多一分保障。”
“到时候,不说秧苗要水,人畜饮水也会成为大问题。未雨绸缪,总没有坏处。”
蒋万川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亲自来!”
会议一结束,蒋万川等人像是上了发条的陀螺,一个个快速的奔赴各自的岗位。
陆海山则快步回到自家小院,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
“咣当”一声,房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
他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木箱,打开来,里面不是衣物,而是一沓沓整齐的草稿纸。
纸张在桌上铺开,雪白平整。
陆海山此时脑海中开始搜索着关于手扶式插秧机的各种结构图、数据和模型。
上一世,他见过太多类似的农用机械。
从最简陋的人力式到后来高度智能化的全自动插秧机,其核心原理早已烂熟于心。
如今要做的,不过是结合这个时代现有的工业水平和材料,将其“复刻”并简化出来。
这台机器,不能太复杂。
复杂了,县机械厂的工艺水平达不到,造不出来的。
它也绝不能依赖电力和燃油。
在这个缺电少油的年代,那玩意儿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铁疙瘩。
所以,它的动力来源只有一个——人力。
笔尖在纸上飞快地移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个个精准的零件图样,一条条清晰的结构线条,在他的笔下逐渐成型。
这台手扶式插秧机的核心原理并不复杂。
整机像一个大号的独轮手推车,主体是一个箱型结构。
两侧设计有专门放置秧苗的秧盘,把培育好的带土秧苗整齐地码放在上面即可。
当人推动机器行走时,车轮转动会带动内部的一套简单的联动装置。
这套装置会精准地控制秧盘下方的“秧门”定时开合,一小撮秧苗会顺势滑落到下方的插秧桶里。
插秧桶是关键,它像两只灵活的手臂。
随着机器前进,会以固定的频率和深度,将秧苗精准地“按”进水田的泥土中。
更妙的是,这两个插秧桶之间的距离是可调节的,可以根据不同的水稻品种和土地肥力,来设定最合适的行距。
这样一来,使用者只需要在后面推着机器,保持直线行走,机器就能自动完成取秧、分秧、插秧的全套动作。
插出来的秧苗,行是行,列是列,间距均匀统一.
效果堪比最有经验的老农,效率却是天壤之别。
两天,整整两天。
陆海山几乎是废寝忘食,除了吃饭时胡乱扒拉几口,其余时间全部沉浸在图纸的世界里。
桌边的废稿堆了厚厚一摞,最终,一套完整、清晰、包含了所有零部件规格和尺寸的图纸,宣告完成。
看着眼前这叠凝聚了心血的图纸,陆海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
事不宜迟,必须立刻动身去县城!
他将图纸小心翼翼地卷好,用油纸包了一层又一层,揣进怀里,起身就准备出门。
然而,刚走到门口,他的脚步却猛地一顿。
一个念头,如同一道冷电,划过他的脑海。
他想就这么把完整的图纸直接交给县国营机械厂?
如果又遇到像苏成峰那样小子,把被人成果盗窃成他自己的事情发生,多麻烦啊。
虽然上次偷到收割机的事,有惊无险,但那种被人背后捅刀子的感觉,着实恶心。
他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圣母,更不想当普度众生的救世主。
重活一世,他最想做的,不过是凭自己的本事,让家人、朋友,让身边信赖自己的人过上好日子。
这插秧机的图纸,是二大队后面对抗天灾的王牌。
如果就这么大大咧咧地交出去,万一哪个环节出了岔子,图纸泄露出去,被有心人学了去呢。
倒不是他小气,而是这个年代,人心复杂。
你拿出来的东西越是宝贝,眼红的人就越多,他没那么多精力去跟那些苍蝇耗。
防人之心不可无。
想到这里,他转身回到桌前,抽出几张新的草稿纸,重新拿起铅笔。
他将那张最关键的总装结构图抽了出来,小心地藏好。
然后,将其余几十张零部件的图纸一张张分开。
他要做的是,化整为零。
他不会告诉机械厂,他要造的是一台插秧机。
他只会给他们一堆独立的零件图纸,让他们按照图纸上的规格和尺寸,生产出一批“通用机械配件”。
箱体、箱架、秧门、秧龄调节器,还有那些精巧的秧臂、秧针、推秧器……这些核心部件,在新的图纸上,都被他冠以了各种稀奇古怪、听起来跟插秧机毫不相干的名字。
比如,那个用来推送秧苗的“推秧器”,被他标注为“活塞式连杆组件”。
精巧的“秧针”,则成了“特种规格U型探针”。
没有了总装图,就算机械厂里经验最老道的老师傅,把这堆零件全都造出来,也只会一头雾水。
他们就算把脑袋想破,也绝不可能猜到,这堆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铁疙瘩,组合在一起,竟然会是一台颠覆传统农业生产方式的插秧神器。
做好这一切,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将拆分后的零件图纸重新卷好,揣进怀里,大步走出房门。
院子里,陆海山牵着驴车,冲着屋里喊了一声。
“妈,我进城一趟,办点急事!”
林燕从厨房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一把青菜,关切地叮嘱道:“路上慢点!早去早回!”
“知道了!”
陆海山翻身跳上驴车,扬起鞭子在空中甩了个脆响。
“驾!”
驴车“咯吱咯吱”地驶出了院子,朝着县城的方向,一路疾驰而去。
驴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颠簸前行。
陆海山心里装着事,只顾着催促驴快些走,根本没留意周围的动静。
就在他的驴车刚刚拐出村口通往县城的大路时,后面一辆吱吱呀呀作响的板车被几个人推着,火急火燎地冲了出来。
板车上,铺着一床破旧的棉被,一个脸色惨白如纸的女人正躺在上面。
她痛苦地蜷缩着身体,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冷汗。
正是苏晚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