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平开着车，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是有几百只苍蝇在里面横冲直撞。
山水庄园那间奢华的套房，卡特琳娜那具充满异国风情的身体，还有她早上在他耳边说的那些露骨的“英语”，像魔咒一样，在他的脑海里盘旋，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感觉自己脏透了。
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股腐烂的、堕落的气息。
他用力地踩下油门，车子在空旷的马路上呼啸而过。他想用速度来甩掉那些黏在他身上的肮脏记忆，想用引擎的轰鸣来压过自己内心的恐慌和谴责。
可是，没用。
他越是想逃避，那些画面就越是清晰。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上，还残留着那个女人的香水味。那是一种很特别的味道，甜腻中带着一丝野性，一开始让他沉醉，现在却让他感到恶心。
他烦躁地降下车窗，任由清晨带着凉意的风灌进来，吹乱他的头发，也试图吹散他脑子里的混沌。
回到汉东省检察院宿舍楼下，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车里出来。阳光已经有些刺眼，照在他身上，让他产生了一种无所遁形的羞耻感。
他低着头，快步冲进楼道，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那个小小的、安全的壳里去。
只有在那里，他才能感觉到一丝安宁，才能假装自己还是那个干净的、正直的侯亮平。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自己的宿舍门口，手忙脚乱地在口袋里摸索着钥匙。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那串冰冷的金属时，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门口，站着一个人。
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
林华华。
她穿着一身浅色的运动服，扎着一个利落的马尾，看起来青春又干练。但她脸上的表情，却和这身装扮格格不入。
她的眉头紧紧地锁着，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线，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焦虑和疲惫。眼下，还有一圈淡淡的青色，显然是一夜没睡好。
她正焦急地在门口来回踱步，两只手绞在一起，时不时地抬起手腕看看手表，又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朝着楼梯口的方向张望。
那副样子，就像一个等待晚归丈夫的妻子，充满了担忧和不安。
在看到侯亮平的那一刻，她先是愣住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随即，那双写满焦虑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了巨大的惊喜。但紧接着，惊喜又被一种浓浓的委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嗔怪所取代。
侯亮平的心，在那一瞬间，“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完了！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在这里等了多久？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无数个问题，像一连串的炸弹，在他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他下意识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衬衫的领口因为仓皇逃离而敞开着，上面还有几道明显的褶皱。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像个鸟窝。最要命的是，他一夜未眠，脸色肯定难看到了极点，眼睛里也布满了红血丝。
这副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外面鬼混了一夜！
一股巨大的恐慌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要转身逃跑，但理智告诉他，已经来不及了。
林华华已经看见他了。
“侯……侯处？”
林华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还有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
她快步向他走来，一双眼睛在他的身上来回打量，那眼神，像x光一样，让他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穿了。
“你……你这是……去哪儿了？”她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鼻尖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在闻着什么。
侯亮平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身上有酒味，有香水味，甚至可能还有……别的味道。
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试图拉开一点距离，同时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华华啊，这么早，你……你找我有事？”他故作镇定地问道，但声音却不受控制地有些发飘。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那里面有太多的情绪，让他心虚。
林华t华看着他这副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死死地盯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慢慢地，慢慢地，蓄起了水汽。
侯亮平看到她这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心里顿时慌得一批。
姑奶奶，你可千万别哭啊！
这要是被人看见，一个年轻女同事一大早堵在自己宿舍门口哭，那他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急忙想开口解释点什么，但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而林华华，显然已经从他的这副狼狈模样和不自然的反应中，脑补出了一万种可能。
她的嘴唇哆嗦着，眼眶越来越红，豆大的泪珠，终于控制不住地，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侯处长……”她带着哭腔开口了，声音委屈得像个受了天大欺负的孩子，“你……你昨晚到底去哪儿了？”
这一声质问，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侯亮平的心上。
他看着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整个人都懵了。
这阵仗，怎么跟老婆抓到老公出轨似的？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