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的瞬间,高芳芳那带着几分慵懒睡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软软糯糯的,像一块刚出炉的,瞬间就抚平了林辰心里那点因为被算计而生出的褶皱。
“喂……哥哥?你怎么打电话来啦?”
林辰靠在座上,听着她带着鼻音的抱怨,嘴角不自觉地就扬了起来。他闭上眼,仿佛能看到她此刻正穿着可爱的睡衣,揉着眼睛,一脸迷糊地躺在床上接电话的样子。
“想再听听你的声音。”他柔声说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依赖。
在外面,他是手握重权的林组长,是京城林家的子弟,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中央的意志。可是在她面前,他只想做一个普通男人,一个会因为工作上的烦心事而需要寻求安慰的普通男人。
“怎么啦?是不是那个李达康又给你气受了?”电话那头的声音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带着明显的担忧,“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人!哥哥,你别理他了,咱们不跟他玩了,好不好?”
听着她孩子气的言语,林辰失笑出声:“傻丫头,工作上的事,哪能说不玩就不玩了。”
他顿了顿,还是没忍住,把心里的那点不舒服说了出来:“我只是……有点不爽。感觉自己好像被他当枪使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努力消化他这句话的意思。
过了几秒,高芳芳才用一种小心翼翼的、带着点天真和好奇的语气问道:“哥哥,他为什么要拿你当枪使呀?是不是……因为他现在自己的处境很难?”
林辰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嗯?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我猜的嘛。”高芳芳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分析一道有点难的题目,“你想呀,他要是顺风顺水的,干嘛要这么着急地巴结你?还又是开会又是成立小组的,生怕你不知道他有多积极。他这么做,肯定是做给别人看的呀。”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我听我爸说,那个新来的沙书记,好像不太喜欢以前赵书记留下的人。李达康书记……他不就是赵书记以前的秘书吗?而且,他又跟祁厅长他们闹得那么僵。我猜,他现在肯定很害怕,怕沙书记会对他有看法,也怕我爸他们会让他不好过。”
“所以,他看到你,就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样!因为你是从京城来的,代表的是中央。他只要紧紧地抱住你这棵大树,一方面可以向沙书记表忠心,证明他跟赵家不是一伙的,另一方面,也可以用你的名头来压我爸他们。这样一来,他不就安全了吗?”
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逻辑分明,虽然用的是最天真单纯的语气,但每一个点都精准地切中了要害。
林辰彻底怔住了。
他发现,自己这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在政治上的嗅觉,竟然比他手下那些所谓的专家还要敏锐。
她不是不懂,她只是懒得去想,或者说,她看透了本质,所以懒得在那些弯弯绕绕的细节上浪费心神。
“芳芳……”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哥哥,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呀?”高芳芳的声音又变得怯生生的,“这些都是我瞎猜的,你别当真……官场上的事那么复杂,我哪里懂嘛。”
这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小白兔”的姿态,让林辰心里的那点郁闷和挫败感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烈的自豪和宠溺。
他的女孩,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女孩。
“你没说错,你说得……非常对。”林辰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欣赏和赞叹,“比我看得都透彻。”
“嘻嘻,那是我运气好,蒙对了。”高芳芳立刻开心地笑了起来,仿佛因为得到了表扬而雀跃不已,“那哥哥,你现在还生气吗?”
“不气了。”林辰的心情彻底放晴,他觉得自己的思路豁然开朗,“他想利用我,那我就让他利用。只要我们的目标一致,过程并不重要。他想当这把刀,那我就把刀磨得再快一点,让他用得更顺手一些。我倒要看看,他李达康,能用这把刀,在汉东这潭深水里,砍出多大的浪花来。”
“嗯!哥哥你最厉害了!”高芳芳用力地应了一声,语气里充满了崇拜,“不过你也要小心,那个李达康一看就很有心计,你别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
“放心吧,傻丫头。”林辰的声音重新变得温柔,“他想卖我,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好了,你再休息会吧。”
“知道啦,啰嗦的哥哥。”高芳芳娇嗔了一句,“那你也不许再胡思乱想了。”
挂了电话,林辰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静和锐利。
他拿起桌上的座机,拨通了工作组核心成员的房间内线。
“都到我房间来开个会,马上。”
他需要制定出一份详尽的改革方案。
李达康已经把舞台搭好了,聚光灯也打过来了,他这个主角,总得拿出一份配得上这场大戏的剧本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