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陈岩石和老伴王馥真都还没睡,正坐在客厅里等他。
看到陈海进门,王馥真连忙迎了上来,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着,眼眶红红的:“海子,你没事吧?吓死妈妈了。”
“我没事,妈。”陈海拍了拍母亲的手,安慰道,“就是去处理了点工作上的事。”
他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脸色虽然疲惫但精神还算不错的父亲,说道:“爸,您也是,这么大年纪了,还往前冲。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怎么办?”
陈岩石哼了一声,吹胡子瞪眼道:“我能不去吗?再不去,工人的厂子都要被那些无法无天的人给拆了!我这条老命算什么?跟工人阶级的利益比起来,不值一提!”
“行了行了,你个老头子,就你觉悟高。”王馥真白了他一眼,“多亏了育良家的芳芳,那丫头,真是又懂事又贴心,把你哄上车,还给你披衣服,要不然你这把老骨头,非得冻出毛病来不可。”
听到“芳芳”这个名字,陈海的心又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是啊,”陈岩石也点了点头,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芳芳这孩子,长大了,比以前懂事多了。育良有这么个好女儿,真是福气。”
陈海没有接话,他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脑子里,却又想起了侯亮平的那个电话。
他到底想干什么?
陈海靠在厨房的门框上,陷入了沉思。
他太了解侯亮平了。这个人,骨子里就有一种不甘人后的好胜心和强烈的权力欲。当年在大学,为了一个学生会主席的位子,他能跟自己明争暗斗小半年,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如今身居高位,这种欲望只会更强。
他选择钟小艾,就是为了走捷径。这一点,无可厚非,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但是,他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享受了钟家带给他的所有好处,为什么现在又要回过头来,对高芳芳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关心?
难道……他后悔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陈海自己给否定了。
侯亮平不是那种会后悔的人。他走的每一步,都经过了精密的计算。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高芳芳身上,或者说,高育良身上,出现了新的,值得他去投资的价值。
是什么呢?
侯亮平选择钟小艾,就是因为他判断,高育良能给他的,远不如钟家多。
那现在,又有什么改变了呢?
是新来的省委书记沙瑞金?
陈海的脑中,灵光一闪。
他想起了昨晚,父亲在电话里,脱口而出的那个称呼——“小金子”。
这个秘密,恐怕整个汉东官场,都没有几个人知道。
但是,侯亮平会知道吗?
陈海不敢确定。侯亮平在最高检,消息灵通,而且他善于钻营,或许真的能从什么渠道,打探到沙瑞金和陈家的这层关系。
如果他知道了,那么,他再回过头来看汉东的局势,就会完全不一样。
李达康昨晚被沙瑞金当众训斥,威信扫地。而高育良,因为处置得当,又和陈岩石关系匪浅,无疑在新书记面前,占得了先机。
此消彼长之下,高育良在汉东的地位,无形中又稳固甚至提升了不少。
所以,侯亮平这是……又想来烧高家的“热灶”了?
想通了这一层,陈海的心里,涌起一阵说不出的厌恶。
这个人,总是这么精明,这么会算计。他把所有的人际关系,都当成了可以利用的资源。亲情,友情,爱情,师生情,在他眼里,都可以被量化,被交易。
当年,他为了前途,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高芳芳。
现在,他为了更大的前途,是不是又想故技重施,重新来招惹她?
一想到高芳芳那张明媚灿烂的笑脸,一想到她抱着自己胳膊时那天真无邪的样子,陈海的心里,就莫名地升起一股保护欲。
不行。
不能让他得逞。
芳芳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但她常年在国外,思想单纯,万一又被侯亮平那张能说会道的嘴给骗了呢?
陈海越想越觉得不放心。
他拿出手机,想给高芳芳发个信息,提醒她一下。
但他刚打开手机,又犹豫了。
自己以什么身份去提醒她呢?
说侯亮平是个渣男,让她离他远点?
这样的话,会不会太唐突了?会不会显得自己很多管闲事?
陈海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把手机放下了。
他决定,还是再观察一下。如果侯亮平真的有什么不轨的举动,他再出面也不迟。
毕竟,现在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工作。
蔡成功还没找到,大风厂背后的股权纠纷,还有那个神秘的电话(刘庆祝)……
一桩桩一件件,都像乌云一样,笼罩在京州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