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管网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崩塌声和污水重新汇流的汩汩声。
不知过了多久,铁砧从昏迷中悠悠转醒。他咳出几口淤血,挣扎着坐起,动力外骨骼发出濒临解体的呻吟。他晃了晃昏沉的脑袋,立刻看向爆炸中心的方向。
那里,只有一个触目惊心的大坑。
老周……不见了。
铁砧那双惯常冷漠的眼睛,瞬间红了。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剧烈起伏的胸膛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显示着他内心巨大的悲痛与愤怒。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在污水中摸索着,很快,他触碰到了那柄沉寂的短刃。
他将短刃小心翼翼地捡起,捧在手心。短刃之上的暗金光晕微弱得如同萤火,凌异的意识仿佛也随着老周的牺牲而一同死去了。
铁砧沉默地看着短刃,又看了看老周消失的方向。他想起了老周平时骂骂咧咧却又无比可靠的样子,想起了他最后那毫不犹豫的、决绝的背影。
这个沉默的汉子,最终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
他脱下自己破损严重的外骨骼装甲上相对完好的一个部件,撕下内衣相对干净的一块布,仔细地将短刃包裹好,紧紧绑在了自己的胸前,贴肉收藏。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情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步一步,坚定地向着管道深处,那可能存在出口的方向走去。
老周用命换来的生路,他必须走下去。凌异和玲灵最后的希望,他必须带出去。
这是承诺,是责任,是……传承。
短刃紧贴着铁砧的胸膛,那微弱的、属于凌异的意识,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仿佛感受到了一丝来自活人的、坚定而温暖的心跳。
这心跳,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微弱,却顽强地对抗着那无边的冰冷与绝望。
凌异的意识,在这心跳的包裹下,没有彻底沉沦。老周最后那决绝的背影,铁砧此刻沉默而坚定的守护,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入了他的灵魂。
悲伤依旧如同浩瀚的海洋,几乎要将他淹没。
愤怒依旧如同炽热的岩浆,灼烧着他的理智。
但在这悲伤与愤怒的最深处,一颗名为“责任”与“复仇”的种子,开始悄然生根发芽。
他不能死。
他必须活下去。
为了玲灵。
为了老周。
为了所有被“蚀影”伤害的人。
他必须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摧毁一切黑暗,强到足以守护所有他想守护的人!
短刃之中,那微弱的暗金光晕,极其缓慢地,开始重新凝聚。虽然依旧黯淡,却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沉重与……冰冷。
逃亡,仍在继续。
但活下来的人,他们的心,已经有一部分,随着逝者,一同留在了那片黑暗的地底。
而复仇的火焰,将在沉默中,燃烧得更加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