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鸹岭,位于围场县城北部,山势陡峭,岭上多风化的玄武岩,状如乌鸦头颅,故得此名。
一条废弃的驮运道蜿蜒其间,因道路崎岖难行,早已被新修的官道取代,平日人迹罕至。融雪后的山路泥泞不堪,更是增添了行路的艰难。
月黑风高,正是初春夜里最冷的时辰。一支精干的小分队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行进在废弃的驮运道上。
领头的是严佰柯,他身后是雷终、李铁竹,还有另外三名身手敏捷的老兵。
每个人都反穿着棉袄,白里朝外,在残雪未消的山石间提供了极好的伪装。
他们这次的目标是砬子沟“青峦计划”工地的外围物资堆放点。
具体行动方案是冯立仁和于正来、雷山几人带头反复推敲后定下的:不需要打硬仗,不用攻坚,利用好瞎老崔提供的情报和王有福传递的细节,进行一次精准的破袭。
只要能把敌人囤积的木材、工具一些焚烧掉,造成混乱,提振己方士气,并告诉砬子沟的劳工们——游击队还在这个,也是对敌军士气的一次反击。
“停。”
严佰柯突然举起拳头,低声道。众人立刻俯身隐蔽。
前方隐约传来脚步声和对话声,是敌人的巡逻队,两支巡逻队交错而过的时间比预想的要短,看得出来龙千伦这次吸足了教训,加强了戒备。
“严大哥,这回怎么办,找路绕过去?”雷终压低声音问,他的手紧紧握着缴获的三八式步枪,手心微微出汗,但眼神冷静。
经过多次战斗和养伤期间的沉淀,他早已不是那个初上战场的毛头小子。
严佰柯观察片刻,摇了摇头,指向侧面一道陡峭的岩石裂缝:“从那儿爬上去,避开他们。时间紧,不能等。”
这条路极其险峻,几乎是垂直的岩壁,但也是避开巡逻队最快的途径。
没有犹豫,队员们借助岩石缝隙和枯藤,如同壁虎般开始攀爬。
冰冷的岩石硌得人生疼,稍有不慎就会坠入深渊。
李铁竹身手最灵活,率先爬上去,放下绳索接应其他人,整个过程无声无息。
绕过巡逻队,他们终于抵达预定位置——一处位于砬子沟侧后方的山坳。
借着微弱的月光,能看到下面山谷里堆放着如小山般的木材、成捆的铁锹镐头,还有几个临时搭建的窝棚,想必是监工和少数守卫住的地方。
远处,劳工营地的篝火如同鬼火般闪烁。
“目标确认,木材堆东南角最干燥,靠近窝棚。”严佰柯低声道,“铁竹,你带两个人,摸掉窝棚旁边的岗哨。
小终,你枪法好,负责警戒,压制可能从营地方向过来的敌人,其他人,跟我准备火种。”
行动迅速展开。
李铁竹如同狸猫般潜行,利用阴影接近工地附近。
一个伪军哨兵正抱着枪打盹,被李铁竹从身后捂住嘴,匕首精准地一抹,便软软倒下。
另一处暗哨似乎察觉到动静,刚探出头,就被远处雷终一枪击中额头,哼都没哼一声就栽倒了,尽管雷终做好过消音措施,但仍然在山谷里传来不小的声音。
“快!”严佰柯低喝。
队员们迅速将带来的火油泼洒在干燥的木材堆上,点燃了火折子。
“轰!”
火焰瞬间升腾而起,借着风势,迅速蔓延开来,吞噬了木材堆,并向旁边的窝棚卷去。
“走水啦!走水啦!”窝棚里的监工和守卫被惊醒,乱作一团,有的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往外跑。
“砰!砰!”
雷终和剩下的三名老兵冷静地点射,压制着试图救火或反击的敌人。
“任务完成,撤!”严佰柯见火势已起,果断下令。
小分队迅速按原路撤回,动作干净利落。
身后,是冲天的火光和敌人混乱的叫喊声、枪声。
砬子沟劳工营地方向也传来了骚动,隐约可以听到劳工们压抑的惊呼和某些监工气急败坏的咒骂。
二嘎子和众多劳工被外面的喧嚣惊醒,挤在冰冷的工棚口,望着远处映红夜空的火光。
“着火了!是……是堆放材料的地方!”有人低呼。
“活该!烧光才好!”二嘎子咬着牙,心里涌起一股快意。
一个监工提着鞭子冲过来,恶狠狠地骂道:“看什么看!都滚回去睡觉!肯定是那些天杀的土匪干的!等抓到了,定要扒了他们的皮!”
然而,劳工们眼中闪烁的不再全是恐惧,更多是一种复杂的情绪——解恨,以及一丝微弱的希望。
那火光,像一颗种子,落在了他们冰封的心田里。
不出意料,小分队顺利安全返回,人人脸上都带着疲惫却兴奋的神色。
“姐夫!成了!火烧得很大,鬼子伪军乱成一锅粥了!”李铁竹激动地汇报。
冯立仁重重拍了拍严佰柯和雷终的肩膀:“干得漂亮!没伤亡吧?”
“没有,按计划撤回来的。”严佰柯平静地回答。
于正来咧开嘴笑了,虽然因为旧伤动作还有些僵硬,但眼神亮得惊人:“好!这下可够龙千伦那王八蛋喝一壶的了!看他还有没有脸吹他的‘青峦计划’!”
冯立仁点点头,目光深远:“这一次行动,不在于烧了多少木头,杀了几个敌人。在于告诉砬子沟的乡亲,我们还在!
告诉龙千伦和长谷川他们,塞罕坝,不是他们为所欲为的地方!也能传达给像瞎老崔那样观望的人,咱这抵抗的火种,可熄不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随着春风在塞罕坝的沟沟岔岔里传播。
百姓们虽然表面上不敢有任何表示,但暗地里却没有一个人不为之拍手称快。他们心中暗自窃喜,对龙千伦的遭遇感到十分痛快。
而此时的龙千伦,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镇定和威严,他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一样暴跳如雷。他的双眼充满了愤怒和绝望,仿佛要喷出火来。
与龙千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长谷川,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宛如暴风雨前的乌云一般。他紧紧地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却浑然不觉。
游击队通过这次成功的月夜奇袭,终于在漫长的寒冬后,总算是赢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也是要告诉长谷川他们,战斗可还没有结束,不管胜败与否,都是向深度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