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垢话未说完,她便捂着脸失声痛哭,肩膀剧烈颤抖。
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杨浩心中一阵抽痛。
他上前一步,再次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脊背,轻声安抚:
“莫哭,此事与你无关,所有罪责都由朕来担。
朕向你保证,定会将皇后与秀宁完好无损地救回来。”
“一个时辰后,朕便率亲军赶赴瓦岗白马渡,后方大军会陆续跟进。
你留在洛阳等候世民。
朕已下了令旨,以大隋天子之旨调他这位天策上将率玄甲军出虎牢,与朕汇合合击瓦岗。
有世民相助,两面夹击,李密必败,你大可放心。”
怀中的哭声渐渐停歇,长孙无垢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眼眶红肿:
“是啊,大事要紧。
陛下放心,我会处理好与世民的关系。
等我秀宁被扣一事交代清楚,便不再住驿馆,去洛阳城外的白马寺暂住。
为陛下、为世民,也为大军祈祷得胜而归,也静一静,好好想一想往后的路。”
杨浩低头望着她泛红的眼眶,心中柔肠百转,俯身再次吻住她的唇。
这一吻,带着安抚与不舍,辗转缠绵,直到两人气息交融,才缓缓分开。
他拦腰将她抱起,走向榻边轻轻放下,窗外的夜色渐浓,屋内的烛火映着两人交缠的身影。
半个时辰后,云收雨歇。
杨浩起身整理好衣袍,俯身轻抚着长孙无垢汗湿的额发,柔声道:
“无垢,你好生歇息,朕即将出兵了。
朕会想你的,安心等着,朕一定救回人,也一定会处理好你与世民之间的关系,绝不会让你再这般为难。”
长孙无垢拉着他的衣袖,眼神带着浓浓的担忧:
“陛下,你与世民见面后,一定要好好说话。
你们都是当世帝君,世民日后未必不能成就大业,切不可因我伤了和气。
他如今还未察觉你我之事,千万不能露底。”
杨浩握住她的手,郑重点头:“放心,朕知晓轻重。
朕不仅会让他在这场战事中建立功勋,为他日后与建成争夺李唐主导权增加功绩;
更会顾及他的心境,最大限度避免给你带来困扰。”
他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你好生休息,朕走了。
往后每三日,朕都会给你送一封密信,让你知晓前线状况,不必牵挂。”
说完,他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中。
长孙无垢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泪水再次滑落。
另一边,长安来的急旨递到金城一线唐军营寨时,李世民正站在案前谋划进兵方略。
案上的父亲李渊的旨意言简意赅——
速返长安,议援瓦岗、解救萧后之事。
他眼中先是一闪,随即嘴角勾起笑意。
金城的薛举虽兵强马壮、兵锋正盛,可在李世民看来,不过是疥癣之疾。
以长孙顺德的沉稳,凭坚城拖住敌军,待其粮草耗尽、气焰渐衰,届时回师一击便可手到擒来。
真正让他热血沸腾的,从来都是逐鹿中原,与瓦岗李密那些豪杰沙场对决,那才是他心中最畅快的事。
“传我将令!”
“大军暂交长孙顺德统带,严守防线,不得擅自出战!”
话音刚落,他已大步流星向外走去,玄甲军将士早已闻声集结,三千铁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主公,这是老主公密函。”
亲卫递上一封封蜡的信函。李世民拆开一看,里面细说原委:
萧后被李密掳至瓦岗,如今隋帝杨浩遣使求援,盼我军出兵共解其围。
看完信,李世民仰天大笑,眉宇间尽是意气风发。
“天助我也!”
他翻身上马,马鞭直指长安方向,“玄甲军,随我回师!
这中原逐鹿的大戏,可不能少了我李世民!”
马蹄声震彻军营,三千玄甲军紧随其后,卷起漫天尘土,朝着长安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瓦岗军营的厢房内,萧后斜倚榻边,身旁端坐的李秀宁正低头擦拭佩剑。
门帘被掀开,魏征一身青衫,进门便俯身拜服于地:
“臣魏征,参见皇后娘娘,参见淑妃。”
“魏先生请起,”萧后抬了抬手,“深夜求见,想必有要事?”
魏征起身,目光恳切地望向萧后:
“娘娘此番身陷瓦岗,魏公之心,实是欲救天下万民于水火。
如今新帝杨浩虽显中兴之姿,可臣有一言,不吐不快。”
他顿了顿,“昔年汉分东西,西汉与东汉看似一脉相承;
实则刘秀不过是西汉刘氏远支,两朝并无多少实质瓜葛。
如今杨浩欲仿两汉之制,继承先帝衣钵,再起隋祚。
可娘娘试想,先帝三征高丽、大修大运河,中原百姓早已苦不堪言;
民心士气尽失,这与当年王莽篡汉时的乱象何其相似!”
他环视一周,声音里满是忧思:
“如今中原群雄割据,战火已连绵数载。
若再因循旧隋之制而中兴,引发新一轮统一之战,万民岂不是又要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臣恳请娘娘三思,这天下的天祚,早已不在杨氏了。”
“荒谬!”
萧后猛地拍案而起:
“大隋虽危,但各级官吏、四方将帅,多少人仍心向正统!
你身为魏公麾下谋臣,不思为大隋社稷添砖加瓦,反倒为反贼摇旗呐喊,诋毁杨氏天祚——你这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指着门口,语气不容置喙:“不必多言,给本后退去!”
“昔日,本后略有耳闻,说你魏征是忠贞贤达之士;
今日一见,也不过是趋炎附势的庸碌之辈!
退去!再敢妄言,休怪本后无情!”
话语掷地有声,满室都透着威仪,魏征纵然有千言万语,也被这股盛怒堵在喉头,只能躬身拱手,默默退了出去。
画面转向,此时洛阳宫城的承宣殿外,杨浩刚与长孙无垢匆匆话别,便转身疾步返回。
殿外已显略天光,宫灯摇曳间,裴虔通已躬身等候,见他到来当即禀报:
“陛下,一千幽冥武卫已在宫前集结完毕,随时听候调遣!
运河船队也已安排妥当,只待陛下登船。”
话音未落,太保寅虎上前,“陛下,六十名强弩亲卫全数到位,卯兔、辰龙等四位太保已在宫外待命!”
杨浩目光扫过阶下肃立的将士,沉声道:
“传旨——朱贵儿随朕同行,半时辰后,准时出发!”
宫城大门缓缓开启时,马蹄声如惊雷滚过洛阳街巷。
队伍一路疾驰,直奔洛阳城外的洛口渡,岸边灯火通明。
三十余艘战船静静停泊,其中最显眼的便是五艘缴获自王世充的五牙龙舰。
舰身巍峨,高逾数丈,船首装有巨大的撞角,甲板上排列着数十架弩床,帆樯林立如林。
“陛下,船队已备妥,请登船!”
杨浩携朱贵儿踏上跳板,径直登上最大的那艘五牙龙舰,甲板上的将士齐齐躬身行礼,声震水面。
一刻钟后,船队启动,杨浩立于船头,披风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帆樯升起,船桨齐动,三十余艘战船依次驶离洛口渡,顺着通济渠浩浩荡荡向东进发。
一场震动天下的强军之战即将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