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之事传回后宫,李秀宁听闻袁宝儿所列三条之中,竟有一条是要将父亲李渊身边的尹德妃与张婕妤强行索回洛阳!
只觉得一股气直冲头顶,满心皆是不适与恼怒。
她身为杨浩的淑妃,本就夹在李唐与大隋之间,立场微妙。
如今杨浩竟要牵扯上父亲的妾室,这哪里是什么谈判?
分明是把家事搅得一团糟!
尹德妃与张婕妤若是真被送回洛阳:
论辈分是先帝遗孀;
论关系是父亲的枕边人;
论现实是杨浩的妃子,与自己同秩身位!
她这个做女儿的,日后在后宫如何自处?
这简直是荒唐至极!
李秀宁再也按捺不住,当即起身,径直冲向承天殿。
此时杨浩正与宇文协商议后续谈判部署,见她怒气冲冲闯入,眉宇间带着少见的厉色,便挥手屏退了众人。
“杨浩陛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秀宁一开口,声音便带着几分颤抖,既有愤怒,又有委屈!
“谈判便谈判,为何要扯到我爹身边的人?
尹德妃与张婕妤是我爹的夫人,你凭什么要把她们召来洛阳?”
她想起先前杨浩特意要求长孙无垢前来谈判,如今又闹出这等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当初你非要叫二嫂来,我便觉得不妥;
现在倒好,直接要抢我爹的枕边人!
我是你的淑妃,你这般行事,让我日后如何面对李家,如何在后宫立足?
这到底是搞的什么乱七八糟!”
杨浩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中暗叹一声,却依旧平静开口:
“秀宁,此事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
大隋源于北周,收继制本就是古法传承;
尹德妃与张婕妤皆是先帝遗孀,按制本就该归朕所有。”
“什么收继制!”
李秀宁厉声反驳,胸口剧烈起伏!
“那是草原蛮俗!
我中原礼法岂能容得这般乱伦之事?
你姑母义成公主嫁父子兄三任可汗!
可那是草原规矩,怎能搬到中原皇室来?
她们是我爹的人,你强行索要,既是羞辱我爹,也是让我难堪!”
她越说越激动,泪水险些夺眶而出:
“你要是真把她们召来,后宫辈分错乱,流言蜚语四起;
我这个淑妃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杨浩,你不能这么干!”
杨浩心中清楚,他并非真的想要那两位妃子;
不过是借这桩看似无理的要求,打乱李唐的阵脚,为后续军政谈判争取筹码。
可这话他不能说——
谈判未决,底牌绝不能泄露;
更何况李秀宁牵扯着李唐血脉,此刻若是交底,难保不会节外生枝。
“秀宁,此事关乎皇室礼制,并非朕一时兴起。”
杨浩只能硬着头皮坚持,“你身处后宫,不必过多干涉朝政,朕自有分寸。”
“分寸?”
李秀宁惨然一笑,“把我李家搅得鸡犬不宁,就是你的分寸?
杨浩,我真是看错你了!”
她不愿再与杨浩多辩,转身便往外走,裙摆扫过地面,带着一股决绝。
看着她毅然离去的背影,杨浩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李秀宁聪慧通透,可涉及至亲,终究还是失了冷静。
李秀宁出了宫城,径直来到洛阳城外的运河边。
抬头见那艘炀帝南巡的龙舟,打虎牢时,被她改造成‘炮舰’,正泊于运河岸边!
此刻她满心委屈与愤怒,只想找个清净地方独处;
便吩咐侍卫开船,将龙舟驶离岸边,泊在运河中央。
夜色渐浓,运河水面波光粼粼,岸边灯火隐约。
李秀宁独自立在船头,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泪水终是忍不住滑落。
她不懂,杨浩明明知晓她的难处,为何还要出此下策?
难道在他眼中,皇权与胜负,真的比她的感受更重要?
而承天殿内,杨浩望着窗外夜色,神色复杂。
他何尝不知李秀宁委屈!
可乱世之中,谈判便是没有硝烟的战争,一步退让便可能满盘皆输。
只是这番苦心,如今却无法对她言说,只能任由她误会、恼怒。
“陛下,淑妃娘娘独自乘龙舟离去,是否需要派人护送?”宇文晶轻声请示。
杨浩摇头:“不必,让她静静吧。”
宇文晶躬身拜退,正欲转身退下,杨浩忽然开口叫住他:
“宇文晶,留步。
朕问你,鸽队如今飞讯情形如何?
飞鸽传书能至江都否?”
宇文晶回身垂首,如实回禀:
“陛下,飞鸽传书的关键在于鸽子的归巢性——
它们只认自己长大的巢穴,若将家中饲养的鸽子带到百里之外,才能放飞归巢传递消息,反之则无法成行。
当初从江都随驾而来时,臣等带了一批在江都巢穴养大的信鸽;
如今将它们置于洛阳,放飞后便能自行飞回江都;
是故从东都发往萧皇后处的飞讯畅通无阻,三两日便可送达。
但江都那边并无在洛阳巢穴养大的鸽子;
即便想传信过来,鸽子无归巢,故而眼下只能单向通讯,收不到萧皇后那边的回函。”
他顿了顿,补充道:
“不过陛下,有一事尚可利用——
当初玄甲军随淑妃潜往江都时,随身带了一批在长安巢穴养大的鸽子。
这批鸽子如今在江都,放飞后能飞回长安;
而长安那边有我们的密卫队接应,可实现江都与长安之间的单向通联,只是暂无法从长安反向传信至江都。”
杨浩指尖敲击着案几,眸中闪过一丝思索,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脑中记起,那李密对萧后的美色向来觊觎甚深!
若萧后此刻从江都沿运河赶赴洛阳,瓦岗军未必会阻拦。
更何况如今已派段达为钦差去跟瓦岗谈判;
核心诉求便是双方罢兵,且不得阻碍大隋官船沿运河往来江都与洛阳;
虽此事尚未谈妥,但李密若念及萧后身份;
再加上对其美色的倾慕,大概率不会贸然阻拦。
想到此处,杨浩当即道:
“单向通联终究不便,萧后那边的动静与江都局势,朕需及时知晓。
你且稍候,朕即刻手书一封,与你那份军情信函一同派飞鸽送回江都。”
他起身走到案前,提笔先在纸上写下“0、1、2、3、4、5、6、7、8、9”一串字符;
又在旁对应写下“零、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随即从书架上抽出一卷《论语》竹简,对宇文晶道:“你过来,朕教你一套密传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