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江都西门运河码头已被连片火把映得透亮。
杨浩立于高埠之上,目光扫过眼前绵延数里的船队;
此行以漠北公主省亲为幌,实则要沿运河进抵洛阳收拾王世充。
运河中,五百余艘战舰列阵如林!
这些船都是在高邮之战缴获李子通的兵舰改造而成。
两艘隋炀帝所造的龙舟静泊于战舰侧翼!
朱红船身,高桅直插夜空,垂下的“突厥公主省亲”大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阿史那玉真、赛云两位公主已登船,正借龙舟的显眼声势掩人耳目。
而杨浩身为隋帝,需避开瓦岗地界的眼线,藏身于西门水师主将赵才专为他改建的黄龙舰中。
此舰虽比龙舟小巧,舱内却陈设奢华,更兼船体坚固、便于隐匿,恰好符合此行需求。
随行人员与兵力排布早已严丝合缝:
萧后安排的朱贵儿、袁宝儿、吴绛仙、韩俊娥四位后妃,携三十六名宫女居于黄龙舰偏舱,日常起居皆有专人照料;
宇文协所部四百名训练成型的暗卫,与独孤开远统领的一千名幽冥军一同潜伏于黄龙舰及周边战舰舱内;
来整、裴虔通、陈大庆、令狐志远、萧介五员将领,则分守船队前中后三段。
此行更早早定下调度规矩:全队往洛阳行进的行止安排、沿途补给与仪仗协调,由宇文协总司统筹;
幽冥军及船队的调动、战时防御部署,则归独孤开远统一指挥。
“传令,按调度部署起行!”杨浩的指令从黄龙舰舱内传出。
两岸顿时响起整齐的甲胄碰撞声,左岸,段志玄身领着一千名的玄甲军,沿着河岸行进,护卫船队左翼;
阿史那姐妹的一千名突厥卫士,在右岸行进,护卫船队右翼。
“开船!”随着码头大鼓骤然擂响,五百艘战舰率先启动;
两艘龙舟紧随其后,舱内的阿史那玉真、阿史那赛云凭窗而立;
黄龙舰则居于船队正中,不疾不徐地跟着前行。
船队沿运河缓缓前行,淑妃李秀宁一身素色宫装,立于龙舟甲板上;
前几日与杨浩生了芥蒂,且至今尚未侍寝,她终究不愿与他同乘黄龙舰;
便与阿史那姐妹一同留在了这艘隋炀帝的龙舟上。
“姐姐,这龙舟看着华丽,吃的却寡淡得很!”
阿史那赛云揉着肚子,凑到阿史那玉真身边,声音带着孩童般的不满:
“陛下那黄龙舰上肯定有好东西,我听说朱贵儿姐姐最会做膳食!
说不定此刻正忙着给陛下做些新奇吃食呢!”
阿史那玉真闻言失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啊,刚启程半日就耐不住性子了。”
一旁的李秀宁听着,指尖微微一顿——
她曾偶然尝过杨浩带来的“臭豆腐”;
那独特的香味至今难忘,心底竟也泛起几分向往;
可一想到他身边还有朱贵儿、袁宝儿几位妃子,那份向往又硬生生压了下去,不再言语。
“我不管,我要坐舢板去黄龙舰看看!
要是真有好吃的,也给姐姐们带回来!”
说着便带着两名侍卫登上小舢板,朝着黄龙舰划去。
此时的黄龙舰舱内,果然飘着浓郁的香气。
杨浩靠在软榻上,看着朱贵儿在炭铜火锅前忙碌——
九宫格汤底咕嘟冒泡,红油翻滚着裹住葱段、姜片,香气扑鼻;
旁边的烧烤架上,肉串滋滋冒油,袁宝儿正拿着小扇轻轻扇风,烤肉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船舱。
吴绛仙、韩俊娥则在一旁整理着带来的螺蛳面与臭豆腐,几人说说笑笑,气氛热闹又温馨。
“陛下!我来啦!”
舱门被猛地推开,阿史那赛云顶着一头风跑进来;
鼻尖用力嗅了嗅,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果然有好吃的!
陛下你太坏了,居然不叫我,幸亏我自己找来了!”
杨浩见她闯进来,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招手让她到身边坐下:
“就知道你耐不住,快尝尝。”
他夹起一筷子刚煮好的肉片放进她碗里,“这是朱贵儿的手艺,比龙舟上的御膳还香。”
赛云狼吞虎咽地吃着,含糊不清地说:
“太好吃了!姐姐和秀宁姐姐还在龙舟上呢,我得叫她们来!”
说着放下碗筷,又风风火火地跑回舢板,往龙舟方向划去。
“姐姐!快跟我去黄龙舰!
陛下那里有九宫格火锅,还有烤肉,再不去就被我们吃完啦!”
赛云拉着阿史那玉真就往外走,又转头看向仍站在原地的李秀宁,语气带着急切的邀约:
“秀宁姐姐,你也来呀!
上次陛下说的臭豆腐也在呢,闻着臭吃着可香了!”
李秀宁的心猛地一跳!
她确实想去,可一想到杨浩身边佳人环伺;
自己过去反倒像个多余的人,便强装平静地摇头:
“你们去吧,我在这船上待着就好。”
阿史那玉真看出她眼底的局促与顾虑,温声劝了两句,见她执意不肯,便也不再勉强,跟着赛云登上舢板往黄龙舰去了。
杨浩看着阿史那玉真走进来,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窗外远处的龙舟,眼底已然了然。
他忙令阿史那玉真落坐,亲手拿起一支刚烤好的肉串递到她手中,目光掠过她的眉眼——
今日的阿史那玉真,比昨日所见更显艳丽!
突厥织金长袍衬得她肌肤胜雪;
发间的玛瑙珠串随动作轻晃;
更添几分漠北女子的飒爽与风情。
朱贵儿凑到他身边轻声问:
“陛下,要不要派人去请淑妃过来?”
杨浩摇摇头,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声音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
“不用。她心里还存着芥蒂,此刻去请,反倒让她为难。”
他心道,“等她再酝酿酝酿,找个合适的契机,她自会过来的。”
舱内的笑声与火锅的咕嘟声交织在一起,顺着舱窗飘向运河水面。
李秀宁在龙舟上站了许久,直到日头西斜,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了船舱——
她不知道的是,杨浩早已悄悄吩咐朱贵儿,把那碟臭豆腐单独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