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两刻钟后,大队人马抵达了戒备森严、旌旗招展的骁果军大营。
营门之外,老将来护儿、刚刚升官踌躇满志的云定兴!
以及大将宇文协、崔弘度、独孤盛、沈光、独孤开远、麦孟才、钱杰等高级将领早已顶盔贯甲,肃立恭候。
见到杨浩的御驾,纷纷上前,甲胄铿锵声中,齐刷刷抱拳躬身参拜:
“臣等恭迎陛下!陛下万岁!”
杨浩翻身下马,将面红耳赤、鬓发微乱的阿史那塞云扶下马背,这才对众将抬手道:
“诸位将军免礼。形势紧急,虚礼就免了。来护儿将军!”
“末将在!”来护儿声如洪钟,踏步上前。
“朕命你即刻去办三件事!”杨浩语速加快:
“第一,从全军中,给朕速速挑选出八百名嗓门最大、中气最足的兵士,要声若洪钟者!”
“让他们充当‘传声兵’,分八个方向站立于校场四周,负责层层传递朕的讲话!”
“务必要让校场上的每一个士兵,哪怕站在最后排,也能清晰地听到朕的每一个字!”
“第二,将现有的三万骁果军和三万江淮军混合整编,分三批依次带入校场听训!”
“每批两万人!动作要快,队列要整肃!”
“第三,立刻准备好考校武艺所需的一切器械、场地!弓弩、箭靶、石锁、兵器、擂台,制备齐全!”
“朕这几日要亲自选拔军中锐士!”
“喏!末将遵旨!这就去办!”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切准备就绪。辽阔的校场上,第一批入场的两万名军士已按建制肃立。
黑压压一片,鸦雀无声,只有初夏的风吹动无数旌旗,发出猎猎的声响,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那八百名精心挑选的“大嗓门”兵士,也如铜钉般牢牢站在了指定的八个方位上。
杨浩在高台上站定,目光扫过台下无数张充满期待、迷茫或好奇的年轻面孔。
他深吸一口气,运足中气,声音通过那八百“人肉扩音器”的精准、洪亮的层层传递!
清晰地回荡在偌大的校场上空,震撼着每一个士兵的耳膜:
“朕的将士们!你们,辛苦了!”
开场白简单、直接,没有任何花哨!
他们为帝国征战,离乡背井,多少年未曾听过上位者如此直白的慰劳了。
台下出现了一丝轻微的骚动,但迅速平息,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今日,朕亲临于此,不为虚文缛节!”
杨浩的声音陡然拔高!
“为的,是宣布几件实实在在、关乎你们每一个人前程命运、身家性命的大事!”
“你们,都给朕听仔细了!”
“第一!”杨浩伸出一根手指!
“自即日起,废除沿用多年的府兵制!”
“全面改为募兵制!”
“所有原府兵出身者,原有待遇、田亩,一切不变!”
“在此基础上,每人每月,额外发放兵饷——三百文足色五铢钱!”
“嗡——!”
台下先是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无法消化这个信息。
随即,如同滚雷炸响,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惊呼、议论和不敢置信的呐喊声!
当兵吃粮,天经地义!
但除了基本的粮饷和那遥不可及的军功授田,何时有过按月发饷的好事?
而且还是每月三百文!
这对于大多数出身贫寒的士兵而言,简直是一笔足以养活家人、改变命运的巨款!
杨浩双手抬起,缓缓下压。那八百“大喇叭”也齐声高喊:
“肃静!肃静!”
声浪如同潮水般,在将领们的约束下,渐渐平息,但无数双眼睛中闪烁的激动光芒,却无法掩盖。
待声浪稍平,杨浩伸出第二根手指,声音更加洪亮:
“第二!朕,要从你们这六万健儿之中,选拔真正的精锐!”
“组建九营天子亲军!每营两千人,共计一万八千人!”
“入选亲军者,每月兵饷——五百文!”
“五百文!”
台下再次哗然!这诱惑力,比刚才的三百文又上了一个台阶!
“这九营亲军,各有标准,对应九种才能!”杨浩一条条宣布,声音清晰无比:
“其一,要弓术超群,臂力过人,射得最远的!”
“其二,要骑术精湛,能在飞奔的马背上开弓放箭,并且箭无虚发的!”
“其三,要天生神力,能力扛千斤,远超常人的!”
“其四,要格斗强悍,无论拳脚、刀枪、棍棒,近身搏杀能以一当十的!”
“其五,要胆大包天,悍不畏死,冲锋陷阵永远跑在最前面的!”
“其六,要曾经是骑兵,熟悉马性,有马上作战经验的!”
“其七,要经历过十场以上大战并且能活下来的老兵油子!朕要你们的经验!”
“其八,要曾经使用过陌刀,熟悉其技法,能舞动起来的!”
“其九,要识文断字,哪怕只认得几百个,或者读过几本兵书,有成为将领潜质的!”
“有此九类特长者,三日内,可自行报名,参加公开考较!”
“一旦入选,待遇从优,前程似锦!”
杨浩每说一条,台下就有一片相应的士兵眼睛骤然亮起!
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谁不想拿更高的饷银?谁不想成为天子亲军?
“第三!”杨浩继续宣布,“未能入选亲军的四万八千将士,也将打散原有建制,重新整编为十二卫!每卫四千人!
“同样按照新的募兵制进行管理、操练,待遇与原先府兵不可同日而语!”
“第四!”杨浩的声音充满了鼓动性!
“自三日后起,全军进行为期两个月的高强度战备训练!”
“朕在此,向你们保证!”
“训练期间,每日,至少保证有一顿肉食!”
“一日五餐,管饱管够!要把你们一个个,都给朕练成能吃能打、虎狼般的百战锐士!”
“第五!”杨浩举起拳头,“朕向你们承诺!”
“一月之内,为全军更换、配发全新的、精良的兵器铠甲!”
“让你们手中的刀更利,身上的甲更坚!”
“第六!”他环视全场:
“以往立功授田的规矩,非但不变,而且会更加优厚!”
“只要你们奋勇杀敌,建功立业,田地、宅邸、金银、爵位!朕,绝不吝啬!”
“第七!”杨浩指向一旁的将领队伍。
“选拔军官,将采取全新的考核办法!”
“分为韬略、武艺、战术、组队指挥、实战经验五项!”
“公平、公正、公开!唯才是举!”
“不看出身,不论资历!只要有真本事,哪怕你只是个火头军,朕也让你当将军!”
“第八!”杨浩的声音缓和下来,带上了人情味”
“为了解决将士们的后顾之忧,让你们能安心为国效命,朕决定,在军中设立几大机构!”
“一曰‘婚配游园所’!”
“每季度,为有功将领匹配佳偶,每次至少提供十位宫中女官或身家清白的良家女子!”
“每月,为普通兵士匹配百位自愿的民间女子或罪官家眷!”
“成了家,心就定了!”
“二曰‘随军家属所’!
“允许符合条件的将士,携带直系家眷,由朝廷统一安置、管理,发放口粮!”
“三曰‘军医所’!朕会聘请天下名医,配备上好药材,专门为将士们疗伤治病!”
“四曰‘营娱所’!定期组织蹴鞠、角抵、投壶、射箭比赛,丰富你们的操练之余的生活!”
“第九!”杨浩最后宣布:
“即日起,放开征兵!鼓励回乡招兵!尔等皆可自愿报名,回乡招募乡勇亲朋!”
“能招来十人者,经考核合格,可为伙长!”
“招来五十人者,可为队正!
招来百人者,可为百夫长!
招来千人者,可为千夫长!
招得越多,官职越高!赏赐越厚!”
杨浩一条条,一款款,清晰明了地将自己的新政和盘托出。
这些措施,几乎涵盖了士兵们最关心的饷钱、吃肉、晋升、成家、家属安置、医疗保障、娱乐等所有方面!
尤其是实实在在的兵饷、每日肉食、公平的晋升渠道和解决婚配这人生大事的承诺,简直如同重磅炸弹,一次次地冲击着台下六万将士的心灵!
当杨浩通过“人肉喇叭”将这番话完整地传达了三遍!
确保校场上的六万大军,无论批次,无一遗漏地听清楚之后,整个军营彻底沸腾了!
欢呼声、呐喊声、用兵器有节奏地敲击盾牌的声音,如同山呼海啸,一浪高过一浪!
“陛下万岁!陛下圣明!”的呼声直冲云霄,震得天边的流云似乎都在颤抖!
军心士气,在瞬间被提升到了顶点!
每一个士兵的脸上都洋溢着激动、希望和狂热!
他们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未来,一个可以通过自己勇武和努力换取富贵前程的未来!
杨浩站在高台上,望着台下如同开了锅的沸水般激动的人群;
望着那一张张因希望而涨红的脸庞,心中豪情激荡,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力量感。
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用最直接、最实在的利益,凝聚人心,激发潜力!
打造一支完全属于他杨浩的、如臂使指、嗷嗷叫的虎狼之师!
训话完毕,待士兵们在将领指挥下,怀着激动的心情有序退出校场后!
杨浩又召集所有高级将领,进入中军大帐,进行更深入的战略部署。
“诸位将军!”
杨浩神色严肃起来,目光扫过帐中济济一堂的将领!
“为明确职责,防止权责不清,朕决定,对现行军制进行改革。”
众将立刻屏息凝神,知道这才是真正关乎权力格局的核心内容。
“朕意,成立五军都督府。”
“都督府,专司军队的日常管理、将领的选拔考核、士兵的训练操演之事。”
“但,都督府无调兵之权!”
他顿了顿,继续道:“调兵之权,归于兵部。”
“军队的调动、番号的变更、军官的晋升降级考核等,由兵部负责。”
“但,兵部无直接领兵之权!”
“日后,军队的钱粮供应,由户部负责;”
“兵器甲仗的打造供应,由工部负责。”
“四方互相协作,亦互相制约。”
“关于具体官制、人选细节,容朕与诸公细细商议后再定。”
“目前,暂由来护儿、宇文协、崔弘度、云定兴、独孤盛五位将军,担任都督府都督。”
“朕,亲自兼任大都督,总揽全局。”
“来护儿、宇文协、崔弘度,速按方才之分派,选校军兵,三日内朕要结果!”
众将纷纷拱手:“陛下圣明!臣等谨遵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