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怒火，是最好的催化剂。
当“悉数拿下”的命令从刘协牙缝里挤出来后，整个禁军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行动起来。
京城四门瞬间落锁，数千名禁军如虎狼般扑向了以琅琊王氏府邸为首的十几个士族官员的宅邸。
往日里朱门高墙、不可一世的世家府邸，此刻彻底沦为人间地狱。
哭喊声、求饶声、器物破碎声混杂在一起，禁军士兵们执行着皇帝最直接的命令——查抄！
他们甚至懒得去撬锁，一扇扇名贵木料雕成的大门被粗暴地撞开，精美的瓷器被随手扫落在地，一箱箱的金银珠宝被从暗格里拖拽出来，堆积在庭院中，在火把的映照下，散发着讽刺的光芒。
琅琊王氏的当代家主，王玄策，一个时辰前还在观众席上抚须微笑，此刻却像条死狗一样被拖拽着，头发散乱，官帽早已不知去向。
他看着自己经营了一辈子的家业在眼前化为瓦砾，嘴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为什么……为什么……”
没人回答他。
回答他的，只有禁军统领冷酷的命令：“给老子仔细搜！陛下有旨，连地砖都得给老子撬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藏着金子！”
一个时辰后，王玄策书房最深处的一间密室被暴力破开。
不出所料，里面堆满了小山般的金条和一箱箱的珠宝。
密室一个隐秘的暗格里，还找到了一个貌不惊人的黑铁盒子，上面挂着一把西洋进口的复杂铜锁。
禁军校尉尝试了几次打不开后，失去了耐心，直接抽出佩刀，用尽全力，一刀劈了下去！
“锵啷”一声，铜锁应声而断。
盒子打开，里面没有金银，只有一沓厚厚的，用油纸精心包裹的信件。
……
金銮殿内。
刘协歪在龙椅上，面色依旧铁青，正在为自己血本无归的一万二千两银子和泡汤的内战大业生闷气。
【妈的，这帮废物，连个内战都打不起来，还害得朕输钱！】
殿下，裴文若、杨破军、凤三娘，还有刚刚立下大功的魏京，皆垂手肃立，连大气都不敢喘。
在他们看来，陛下此刻的沉默，是雷霆震怒之后，对整个局势的冷静审视。
那张阴沉的脸，蕴含着对国之蛀虫的无尽杀意。
就在这时，禁军统领捧着那个黑铁盒子，快步走了进来，单膝跪地。
“陛下！在琅琊王氏家主王玄策的密室中，发现此物！”
小德子连忙接过盒子，呈到刘协面前。
刘协不耐烦地瞥了一眼。
【烦不烦啊？能不能让朕安静地悲伤一会儿？】
裴文若上前一步，恭敬地从盒中取出信件，只看了一眼，他那张素来古井无波的脸，瞬间血色尽褪！
“这……这！”
他的手开始颤抖，仿佛那薄薄的信纸有千钧之重。
“裴相，何事如此惊慌？”杨破军皱眉问道。
裴文若没有回答，而是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声音，将信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大晏沿海防务全图、水师战船样式、龙骨结构图纸……悉数奉上，只求贵国天兵一至，与我等里应外合……”
“……待其内乱功成，沿海三州之地，可为贵国牧马之场……”
信，是写给一个叫“窝子国”的海外岛国的。
内容，是琅-琊-王-氏-在-卖-国！
他们不仅在挑拨内战，更是早早地就勾结了外敌！
他们将大晏最核心的军事机密——从海防布局到最新的造船技术，打包卖给了窝子人，换取对方出兵，趁着大晏内乱之际，登陆入侵！
当信件被一封封念出，整个养心殿死寂一片。
杨破军这位在北境杀人如麻的铁血将军，此刻气得虎目圆睁，脖子上青筋暴起，捏着拳头的手骨节咔咔作响。
“国贼！！”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杀气几乎凝为实质。
凤三娘更是听得浑身发冷。
她来自民间，她比谁都清楚，一旦窝子人入境，沿海三州将是何等的人间炼狱！她麾下的百姓，有许多就是从沿海逃难而来的！
魏京的嘴唇哆嗦着，原来自己揭开的，远不止构陷同僚的黑暗阴谋，还是一个足以让整个王朝陷入万劫不复的卖国之举！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汇聚到了龙椅之上。
他们终于明白了！
终于明白了陛下那滔天的、毫不掩饰的怒火，究竟从何而来！
原来陛下早就知道了！
他知道琅琊王氏的最终目的不是内乱，而是卖国！
所以他才如此愤怒，所以他才用如此雷霆的手段，在万众瞩目之下一举将其拿下，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
这哪里是亡羊补牢，这分明是神鬼莫测的预判！
然而，此刻的刘协，听着裴文若念出的内容，一开始是茫然，然后是错愕，最后，一股比输钱和亡国失败更加强烈的、生理性的恶心感，涌上了心头。
【卧槽？】
【这帮狗东西，玩这么大？】
他来自二十一世纪，那个时代的历史教育，让他对“窝子国”、“卖国”这几个词，有着刻在骨子里的厌恶与仇恨。
他想败国，是想通过败光国运这种“技术手段”回家，属于系统规则下的内部操作。
但这帮士族，竟然勾结外人来肢解自己的国家，屠戮自己的同胞？
【妈的，这性质完全不一样了好吗！】
【老子是想拆自己家房子，你们这帮狗东西是想请强盗来家里杀人放火啊！】
【抢KpI也不是这么个抢法吧？！简直是行业毒瘤！毫无职业道德！】
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与恶心，让他的胃里阵阵翻涌。
他看着那封信，眼神里流露出的，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鄙夷和嫌恶。
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一股子发自内心的烦躁。
“这帮狗东西……”
“卖国卖得还真是……彻底啊。”
这句轻飘飘的话，落在裴文若等人耳中，却不亚于九天惊雷！
陛下果然一切尽在掌握！
这风轻云淡的语气，这不就是早已洞察一切的最好证明吗？！
“陛下圣明！”裴文若激动得老泪纵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若非陛下天威，我等凡夫俗子，险些便让这群国贼得逞！臣，为大晏贺！为天下贺！”
杨破军和凤三娘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与敬畏，也跟着单膝跪地。
“陛下圣明！”
刘协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听着他们狂热的吹捧，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圣明个屁啊！朕是恶心！你们懂不懂啊？！】
就在这时，一个传令兵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带来了最新的紧急军报。
“报——！！”
“东南沿海有小股窝子人突袭我沿海渔村，烧杀抢掠，福州、泉州两地守将请求朝廷指示！！”
消息传来，整个大殿的空气，瞬间凝固。
方才信上的内容，犹言在耳。
现实的屠刀，就已经血淋淋地砍了过来。
裴文若等人顿时脸色剧变。
阴谋，已经变成了阳谋！
所有人，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了龙椅上那个眼神冰冷的年轻帝王。
他们知道，一场真正的国战，即将来临。
而这位陛下，又将以何等惊天地泣鬼神之举来应对呢？
刘协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