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嗒”声。陈小满盯着那一点暗红，没有被地面吸收，也没有扩散开来，像是凝固在了某种看不见的界限上。
他还没来得及喘匀一口气，脚下的裂缝忽然亮了。
不是火光，也不是机器残骸的蓝光，而是一种温润却压迫的金芒，从地底缓缓升起，像一层薄膜覆盖了整个空间。燃烧的残骸被隔开，火焰静止在半空，如同被冻结。
他猛地抬头。
林悦正从裂缝中升上来，双脚悬空，衣角未燃，却沾着灰烬。他双手捧着一颗水晶球，通体剔透，内部有符文缓缓旋转，像是星辰在夜空中挪移。
陈小满喉头一紧，下意识想后退，却发现体内灵力像被什么东西堵住，运转迟滞。他咬破舌尖，一股熟悉的腥甜冲上来，命格带来的阴寒气息勉强撑开一丝通道，可刚涌出的掌堂灵力瞬间就被压制回去，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你没死。”他声音沙哑。
林悦没看他，目光落在水晶球上，指尖轻轻抚过表面一道细小裂痕。那裂痕微微发烫，仿佛活物在呼吸。
“我妹妹也没死。”他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得不像刚从深渊里爬出来的人，“她只是……等得太久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水晶球猛然一震。
一道金线直射而出，速度快得几乎无法反应。陈小满侧身闪避，左肩仍被擦中，整条手臂顿时僵住，像是被冻进了冰层，连痛觉都消失了。
他踉跄一步，靠住一根断裂的承重柱，右手还攥着断剑的剑柄，指节泛白。
“这是什么玩意？”他喘了口气，故意冷笑，“协会发的年终奖？还是你从哪个古董摊上淘来的夜市灯？”
林悦抬眼看向他，嘴角扯了一下：“初代掌堂大教主留下的秘宝，能镇压一切非正统灵力。”他顿了顿，眼神冷了下来，“包括你这种靠野仙扶持的伪掌堂。”
陈小满心头一沉。
他眯起眼，借着命格之力扫视那颗水晶球。就在刚才那一瞬，他分明看见球内浮现出一道模糊人影——道袍宽袖，手持令旗，面容模糊，但气势凌厉。
那是传说中的初代掌堂，早已坐化百年的存在。
可这道影子……不像是被供奉的英灵，倒像是被困在里面，不停地转圈，像笼中兽。
“你说它是秘宝？”陈小满慢慢活动还能动的右臂，“可它怕你。”
林悦眉头微皱。
“它怕谁碰它。”陈小满咧嘴一笑，露出带血的牙，“你刚才摸那道裂痕的时候，它抖了一下。就像……被人掐住了喉咙。”
林悦脸色变了。
他低头看向水晶球，果然，那道裂痕周围的符文节奏乱了一瞬，像是心跳漏拍。
“闭嘴！”他低喝一声，手中灵力灌入，金光暴涨，整个废墟都被笼罩其中。陈小满只觉得胸口一闷，像是有千斤重物压下，膝盖不受控制地弯了半寸。
但他没跪下去。
“你知道当年为什么没选你当掌堂吗？”他喘着气，声音却越来越稳，“不是因为你不够强，是因为你根本不想守规矩。你想改规则，想让所有人都按你的意思活。”
“我只是想救我妹妹。”林悦冷冷道，“而你们这些所谓的‘正统’，只会念经、烧纸、画符，连生死都管不了。”
“那你现在呢？”陈小满嗤笑，“拿个困着老祖宗魂魄的玻璃球，逼所有人听话？你这不是救人，是造神。”
林悦瞳孔一缩。
就在这瞬间，陈小满察觉到水晶球内的那道人影动作顿了一下，符文流转的速度慢了半拍。
机会！
他不动声色，悄悄调动体内残存的狐仙本源。那点暖意极微弱，但他刻意引导它在经脉中游走，模拟出请神前奏的灵力波动。
林悦果然有所感应，眉头一皱，掌心灵力再次加压。
金光如潮水般涌来，陈小满整个人被压得贴在断柱上，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来回拉扯。但他嘴角反而扬起。
——他在赌。
赌这水晶球不是无限供能，赌林悦对它的控制也有极限，更赌那里面困着的“初代意志”，根本不愿配合一个外人主宰灵力秩序。
果然，随着压制加深，水晶球表面那道裂痕开始发红，内部符文出现紊乱，连带着林悦的气息也出现一丝不稳。
“你以为……只有你懂牺牲？”林悦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压抑的怒意，“我研究灵导科技，是为了超越肉体局限；我启动永生机器，是为了打破生死壁垒。可你们呢？守着那些腐朽的规矩，把异能当成禁忌，把进步当成邪道！”
“所以你就绑架邻居，抽他们命？”陈小满咳了一声，血丝从嘴角滑下，“你说得跟写演讲稿似的，可你做的，跟街边偷电瓶车的没两样——都是拿别人的东西，圆自己的梦。”
林悦眼神骤冷。
他抬起手，水晶球缓缓上升，悬浮在他头顶三尺，金光凝聚成一道螺旋，直指陈小满眉心。
“我不杀你。”他说，“我要让你亲眼看着，真正的正统如何重建。等我掌控全部权限，第一个废除的就是你们这种靠野路子上位的‘掌堂’。”
陈小满没再说话。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已锁定了水晶球底部——那里有一圈极细的银纹，每隔七秒会暗一次，像是在循环释放压力。每次暗下，林悦的手指就会轻微抽搐一下。
能量节点。
他在等下一个循环。
金光再次汇聚，空气变得粘稠，连呼吸都像在吞沙子。陈小满全身肌肉绷紧，右手指尖已在断剑上滑动，准备最后一搏。
第七秒。
银纹变暗。
林悦手指一颤。
陈小满猛地蹬地，借断柱反弹之力向前扑出，哪怕左臂依旧麻木，哪怕胸口像被铁钳夹住，他还是冲出了压制范围。
可就在他跃起的瞬间，林悦嘴角竟扬起一丝笑意。
“你以为……我没发现你在耗它？”
水晶球突然翻转，底部朝下，那圈银纹瞬间爆亮。一股反向吸力凭空生成，陈小满身形一滞，像是撞进了一张无形的大网。
他摔在地上，断剑脱手，滑出两米远。
林悦缓缓降落，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
“这秘宝不只是压制器。”他轻声道，“它还能读取使用者的灵力习惯，学习，适应，最终……预测。”
陈小满趴在地上，喘着粗气。
“所以……你早知道我会什么时候动？”
“从你第一次调动狐仙本源开始。”林悦弯腰，捡起断剑，用拇指抹过剑刃上的血，“你说我不信活着的人。可我比谁都清楚，活人有多容易重复同一个错误。”
他转身走向机器残骸中心，将断剑随手扔进裂缝。
“现在，轮到我来定义什么是正统了。”
陈小满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根本不听使唤。
他只能抬头，望着那颗悬浮的水晶球。
球内，那道模糊人影又开始转圈了。
一圈，又一圈。
像是永远走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