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四年的初春,长安城依旧笼罩在料峭的寒意中,灞桥两岸的垂柳却已抽出嫩黄的细芽,在微风中摇曳,仿佛在迎接远征的英雄凯旋。然而,今日的灞桥,气氛却与往日截然不同。清晨起,朱雀大街自明德门至皇城,净水泼街,黄土垫道,金吾卫旌旗招展,甲士林立,肃杀威严。无数百姓扶老携幼,早早便簇拥在御道两侧,翘首以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沸腾的期待与狂热。
因为今日,是北伐大军凯旋,献俘太庙的日子!是那个阵斩颉利、平定北疆的传奇将领,霍国公李无垢,载誉归来的日子!
巳时正刻,远方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队伍的轮廓。先是开道的皇家仪仗,龙旗凤扇,斧钺钩叉,在初春的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紧接着,是押解着重要俘虏和装载着象征性战利品(如颉利的金狼王冠、残缺的金刀、各部降表等)的车队。囚车中,颉利可汗披头散发,身着囚服,枷锁缠身,昔日草原霸主的威风荡然无存,引得围观的百姓发出震天的嘘声和咒骂。最后,也是所有人目光的焦点,是那支沉默而肃杀的凯旋之师。
李无垢一身御赐的明光光铠,并未覆盖华丽的袍服,甲胄上甚至还能看到征战留下的细微划痕和洗刷不净的暗红血渍。他骑在神骏的乌骓马上,腰佩“秋水”,面容沉静,目光平视前方,既无得意,也无怯懦,只有一种历经血火洗礼后的沉稳与内敛。阳光照在他冰冷的甲胄上,反射出令人不敢直视的寒光,仿佛他本人就是一柄出鞘的利剑。在他身后,是五百名同样肃穆、杀气内敛的玄甲铁骑,黑色的甲胄连成一片,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马蹄踏在御道上,发出沉闷而整齐的声响,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没有欢呼,没有喧哗。当这支队伍出现时,原本嘈杂的朱雀大街竟出现了片刻的寂静,所有人都被那股无形的、从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凛冽杀气所震慑。随即,不知是谁带头,山呼海啸般的“万胜”之声猛然爆发,直冲云霄!鲜花、彩绸如同雨点般抛向队伍,人们激动地呼喊着“霍国公”、“李无敌”的名号,狂热的情绪几乎要将长安城掀翻!
李无垢端坐马上,对周围的欢呼恍若未闻,只是微微抬手,向两侧的百姓致意,动作简洁而有力。他的目光,越过汹涌的人潮,投向了御道尽头,那座巍峨的承天门。他知道,真正的考验,在那里。
队伍行至承天门外,巨大的广场上,文武百官早已按品级肃立两旁。李无垢翻身下马,将马缰交给亲卫,整了整衣甲,深吸一口气,迈着沉稳的步伐,独自一人,穿过百官组成的甬道,走向那高高在上的御辇。
御辇之上,李世民一身十二章纹衮冕,端坐其中,面容平静,不怒自威。他的目光落在一步步走来的李无垢身上,深邃难测。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重臣分列两侧,神色各异,有关切,有审视,有复杂,也有不易察觉的忌惮。
“臣,左武卫大将军、霍国公李无垢,奉旨北伐,今克定襄,生擒颉利,扫平北疆,特来缴旨复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无垢行至御辇前十步,推金山,倒玉柱,行三跪九叩大礼,声音清朗,回荡在寂静的广场上。
“爱卿平身。”李世民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卿率虎贲,远征漠北,浴血奋战,终克顽敌,生擒颉利,扬我国威,立不世之功!朕心甚慰!”
“此乃陛下天威浩荡,将士用命所致,臣不敢居功!”李无垢起身,垂首恭立,语气谦卑。
李世民微微颔首,对身旁的内侍示意。内侍上前,展开早已备好的圣旨,用尖细的嗓音高声宣读:
“制曰:咨尔左武卫大将军、霍国公李无垢,忠勇性成,智略天授……北伐一役,卿亲冒矢石,决策万里,阵斩骁勇,生擒酋首,功盖卫霍,勋超班定远……兹晋封尔为代国公,实封一千五百户,加授司空,图形凌烟阁!赐绢帛万匹,金银器皿、庄园府邸若干,以示殊荣!钦此!”
司空!三公之一,位极人臣!图形凌烟阁,更是名垂青史的至高荣誉!赏赐之厚,冠绝当今!广场上一片哗然,无数道羡慕、嫉妒、敬畏的目光聚焦在李无垢身上。
“臣,李无垢,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李无垢再次跪拜谢恩,脸上并无狂喜,只有一如既往的沉静。他深知,这滔天的荣宠背后,是更加沉重的压力和无处不在的审视。
“爱卿辛苦,且先回府歇息。三日后,朕在太极殿设宴,为卿等庆功!”李世民温言道,目光在李无垢身上停留片刻,意味深长。
“臣,遵旨!”
献俘大典继续进行。颉利等俘虏被押往太庙,举行献俘仪式。李无垢则在天子仪仗的簇拥下,返回早已被打扫一新的代国公府(原霍国公府已不够规格,皇帝特赐新府邸)。一路上,受到的欢呼与瞩目,比之前更盛。
回到府中,屏退了前来道贺的各方人等,李无垢独自坐在奢华却空旷的正厅中,望着庭中初绽的梅花,久久不语。老管家李福和丫丫侍立一旁,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喜悦,却也有一丝不安。
“哥,你好像……不太高兴?”丫丫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无垢回过神,笑了笑,将丫丫拉到身边:“没有,哥只是有些累了。丫丫,这新家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丫丫低声道,“可是,好像没有终南山那么安静自在。”
李无垢摸了摸她的头,没有回答。是啊,长安的繁华,终究不同于山间的清静。这里的每一份荣耀,都标好了价格。
这时,房玄龄和杜如晦联袂来访。屏退左右后,房玄龄叹道:“无垢,今日陛下封赏,可谓极尽荣宠。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如今位极人臣,功高震主,日后行事,当时时谨记‘谦退’二字,方是长久之道。”
杜如晦也道:“朝中已有非议,言你年纪太轻,赏赐过厚,恐非国家之福。虽陛下圣明,不予理会,然人言可畏。你当深自收敛,闭门谢客,静观其变为上。”
李无垢肃然道:“二位相公教诲,无垢铭记于心。无垢一介武夫,蒙陛下不次拔擢,唯知尽忠王事,从无他念。日后定当谨言慎行,不辜负陛下与二位相公厚望。”
送走房杜二人,李无垢的心情更加沉重。连这两位亦师亦友的重臣都如此提醒,可见朝中风波之险恶。
是夜,他独坐书房,系统界面悄然展开。等级23,属性点积攒了16点(14+升级2点),天命点8点。他没有急于分配,而是将意识沉入那幅新得的《战神图录》第二残篇。图中不再是简单的线条,而是星辰陨落、大地陆沉的混沌景象,蕴含着毁灭与新生的至理,玄奥无比,以他如今的精神力,也只能窥得一丝皮毛。
“功高震主……鸟尽弓藏……”李无垢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既然退无可退,那便只能向前,走到无人可及的高度,让所有暗箭,都变成笑话!”
他缓缓握紧了拳。这长安城的盛宴,才刚刚开始。而这场盛宴之下,是更加凶险的暗流。他这把已饮尽胡虏血的利剑,是时候学会,如何在这没有硝烟的战场上,守护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