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世家的聚星阁,中秋夜的灯火亮如白昼。鎏金廊柱上缠绕着真丝织就的彩绸,廊下悬挂的琉璃灯映得池水泛着七彩光晕,侍女们捧着银质食盒穿梭其间,盒内盛着北域冰窖运来的鲜桃、西域进贡的葡萄,连筷子都是象牙雕成的 —— 这般奢华,是江玉燕在北域江湖从未见过的。
她身着淡紫侍女服,垂手立在天风浩身后,指尖悄悄攥紧帕子。今日家宴是天风世家核心成员的聚会,大公子天风雷、二公子天风雨皆携家眷出席,连常年闭关的老夫人都坐在主位,殿内气氛却比寒潭更冷。
“父亲闭关前叮嘱,矿脉祭祀的护卫需由我统管,二弟你掌着府兵便好,不必插手祭祀之事。” 大公子天风雷端着玉杯,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身着玄色锦袍,腰间佩着块和田玉印,那是天风世家矿脉的掌控信物。
二公子天风雨立刻放下筷子,青色袍角扫过凳腿:“大哥这话不对!祭祀需调三城府兵,若护卫权归你,我这府兵统领岂不成了摆设?再说,厉无咎带来的魔教毒物,若出了差错,谁担得起责任?”
主位上的老夫人闭着眼捻佛珠,仿佛没听见兄弟争执,直到殿外突然传来 “扑通” 一声,才缓缓睁眼:“何事喧哗?”
一名侍卫拖着个浑身是血的侍女进来,跪在地上回话:“回老夫人,这侍女端茶时不慎冲撞了二公子,按家规该杖毙。”
那侍女正是昨日与江玉燕一同整理书房的小桃,此刻脸色惨白,却连求饶都不敢 —— 在天风世家,低阶侍女的性命比蝼蚁还轻。江玉燕垂着眼,指甲掐进掌心,她终于明白,世家的残酷从不是江湖的刀光剑影,而是这种刻在骨子里的漠视,连挣扎的机会都不给你。
“杖毙便杖毙,别污了聚星阁的地。” 老夫人淡淡开口,又闭上眼捻佛珠,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天风雨冷笑一声,端起茶杯喝了口,目光扫过殿内侍女,最终落在江玉燕身上:“三弟,你这侍女倒是生得标志,叫什么名字?”
天风浩立刻笑道:“回二哥,她叫紫燕,手巧得很,还会解蛊呢。”
江玉燕忙屈膝行礼:“奴婢紫燕,见过二公子。” 她能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背上,是站在大公子身后的翠儿 —— 这几日翠儿总以 “帮忙” 为由试探她,今日更是寸步不离大公子,显然是在监视。
家宴过半,大公子借故离席,江玉燕趁机端着醒酒汤跟出去。廊下的风带着凉意,她刚转过拐角,便听见大公子与厉无咎的对话:“落霞谷交易定在祭祀后第三日,你带的魔教暗卫需藏在谷中密道,等罗网的人一到,便用‘蚀骨烟’困住他们。”
“大公子放心,我已按约定备好毒物,只是……” 厉无咎的声音顿了顿,“罗网最近在北域清缴魔教分舵,东方不败的绣花针厉害得很,我们需多加小心。”
江玉燕屏住呼吸,悄悄退后,却没注意到翠儿正站在廊柱后,目光如蛇般盯着她。待大公子与厉无咎离开,翠儿才走出来,假笑道:“紫燕姑娘怎么在这儿?莫不是想偷听大公子议事?”
“奴婢只是来送醒酒汤,翠儿姐姐说笑了。” 江玉燕强压下心头的慌乱,端着汤碗就要走。翠儿却突然伸手拦住她,指尖划过她的衣袖:“姑娘这帕子上的紫蔷薇绣得真好看,只是…… 这绣线好像是北域的冰蚕丝,姑娘不是江南苏家的人吗?怎么会有北域的东西?”
江玉燕心头一紧,立刻笑道:“姐姐眼尖,这帕子是前几日三公子赏的,说是北域商人送的,奴婢也不知是什么线。” 她故意提起天风浩,翠儿果然收敛了神色 —— 在天风世家,主子的赏赐就是最好的理由,没人敢质疑。
回到聚星阁时,家宴已散。天风浩喝得酩酊大醉,被侍卫扶回院落。江玉燕收拾书房时,发现案上多了张纸条,是翠儿留下的:“明日随我去大公子书房整理矿脉账册,老夫人要查。”
她捏着纸条,嘴角勾起冷笑。翠儿这是要将她引到大公子的地盘,若她敢动手脚,便是死路一条;可若是不去,又会被怀疑。世家的算计从不是江湖的明刀明枪,而是这种步步紧逼的陷阱,让你进退两难。
夜深了,江玉燕坐在窗前,借着月光写下密信。信中详细记录了家宴上的争执、落霞谷交易的时间、翠儿的试探,最后加了句:“天风世家派系斗争远超江湖,需提防他们借祭祀之名设下连环计,矿脉账册或有猫腻,明日需冒险探查。”
她将密信藏在发簪里,窗外的月光映着她的侧脸,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坚定。在北域江湖,她靠毒术生存;在天风世家,她便靠心机周旋 —— 这世家风云再急,她也要在其中闯出一条路,为罗网的东进,撕开一道缺口。
此时,大公子的书房内,天风雷正与翠儿说话:“明日你带紫燕来整理账册,若她敢动歪心思,便按家规处置。另外,通知厉无咎,落霞谷的密道多放些‘蚀骨烟’,罗网的人,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翠儿躬身领命,眼中闪过狠厉:“公子放心,奴婢定不会让她坏了大事。”
聚星阁的灯火渐渐熄灭,天风世家的院落陷入寂静,却藏着比黑夜更浓的杀机。江玉燕的潜伏之路,才刚刚开始;而这场席卷东域的世家风云,也因她这枚楔子的存在,变得愈发汹涌。江湖的刀光剑影虽烈,却不及世家权谋的万分之一 —— 在这里,每一步都可能是死路,每一句话都可能藏着陷阱,而江玉燕,正踩着刀尖,在这场风云中寻找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