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嗡——”
那道清冽的琴音，就像是一把冰刀，狠狠切进了这个粘稠得令人窒息的暗红领域里。
原本正准备发动必杀的【灾厄化身】，那六只举起的手臂猛地僵在了半空。它那没有五官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种类似人类“惊恐”的扭曲褶皱。
“这……这是……”
怪物体内的秦岳意识似乎还没死透，发出了含糊不清的颤音。
那是源自灵魂深处的畏惧。
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突然听到了九天之上的龙吟。
“轰隆！”
天台一角的废墟彻底炸开。
并没有什么绝世高人登场，飞出来的，仅仅是一把……
——【断了弦的旧二胡】。
它悬浮在半空，木质的琴身上布满了裂纹，那根仅存的琴弦正在无人拉动的情况下，疯狂震颤，散发出肉眼可见的青色波纹！
【内心oS】：我去！苏伯？！
【内心oS】：您老人家不是没电了吗？这是……回光返照？还是强制透支信用卡了？
我看着那把二胡，心里既激动又心疼。这可是我的“固定资产”啊！要是这就炸了，我之前的投资找谁报销去？
“嗡——”
青色的波纹扩散开来，竟然硬生生地将秦岳那恐怖的【灾厄领域】撑开了一个缺口！
重力减轻了！
空气流动了！
“耗子！别死啊！”
我感觉身上一轻，连滚带爬地扑向林鼠。
这小子现在的情况简直惨不忍睹。胸口那个大洞虽然不再喷血（因为血快流干了），但脸色灰败得像刚刷的腻子墙，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咳……老板……”
林鼠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去抓那个碎掉的数据终端，但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
“别动！给老娘省点电！”
我手忙脚乱地把背包里剩下的所有乱七八糟的药剂——止血的、兴奋的、甚至还有那半瓶没喝完的草莓味营养液，一股脑地往他嘴里灌。
“喝！都给我喝下去！这可是几百积分！吐出来一口我扣你半年工资！”
我一边灌，眼泪一边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
【内心oS】：妈的。
【内心oS】：老娘这辈子最讨厌做赔本买卖。你要是死了，这些药钱我找谁要去？你的命是我的资产，没经过我允许，谁让你报废的？！
然而。
奇迹并没有持续太久。
那把悬浮在空中的旧二胡，在发出了那一声惊天动地的鸣响后，琴身上的光芒突然一阵剧烈闪烁。
“崩——！”
那根仅存的琴弦，在巨大的压力下……
断了。
“哐当。”
二胡失去了力量的支撑，像块烂木头一样重重地摔在地上，再无声息。
苏管家……尽力了。
“呵呵……呵呵呵……”
半空中的怪物，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那六只手臂重新恢复了活动，胸口那枚【灾厄之眼】转动得更加疯狂，甚至流出了黑色的血泪。
“吓我一跳……”
“原来……只是个……强弩之末的……残魂……”
“嗡——！！！”
随着它的咆哮，那刚刚被撑开一点的【灾厄领域】，以比之前狂暴十倍的姿态，轰然卷土重来！
“噗通！”
我刚把林鼠扶起来，膝盖就像是被液压机狠狠砸中，直接跪在了碎石堆里。膝盖骨发出的脆响，让我疼得差点晕过去。
“呃啊……”
趴在我背后的芽芽，发出了一声极其痛苦的闷哼。
她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鼻孔、耳朵里同时渗出了鲜血。
“芽芽！”
我惊恐地回头。
刚才那一声琴音虽然帮我们挡了一下，但也打断了芽芽那勉强维持的【净化】节奏。
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被强制断电的灯泡，身上的白光瞬间熄灭！
“咳……咳咳……”
芽芽剧烈地咳嗽着，每咳一声，嘴里就涌出一股鲜血。她死死抓着我的衣服，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此刻已经开始涣散。
“姐姐……芽芽……唱不……动了……”
她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的游丝。
“好黑……好冷……”
“没得唱了！别唱了！”
我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满是鲜血和泥土的后背，替她挡住那漫天的红光。
“不唱了……咱们回家……咱们不赚这个钱了……”
我的心像是被活活撕开了一样疼。
【内心oS】：输了。
【内心oS】：这回是真的……输了个底掉。
阿铁倒了，林鼠废了，苏管家断了弦，芽芽油尽灯枯。
而我……
手里只剩下一把卷刃的工兵铲，和一枚裂开的铜钱。
“结束了。”
怪物缓缓降落，六只脚掌踩在地面上，震得我心脏狂跳。
它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仿佛写满了高高在上的嘲弄。
“凡人的挣扎……就像是……舞台上的……小丑……”
“现在……该……谢幕了。”
它缓缓抬起一只手臂。
掌心裂开，那只猩红的眼球凝聚起一道黑色的死光。
这一次，它瞄准的不是我。
而是……
我怀里的芽芽！
它知道，只要杀了这个净化者，我们这群人就会立刻被这里的腐化能量吞噬，变成它的养料！
“不！！！！”
我发出了绝望的嘶吼，想要站起来，想要挡在芽芽面前。
但那股恐怖的重力压得我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死光，在瞳孔中不断放大！
绝望。
真正的绝望。
比当初在当铺里欠了一万积分还要绝望一万倍。
那时候我还能赌。
可现在，我连赌桌都还没上，就被庄家掀了桌子。
“苏……瓷……”
就在这时。
一个极其微弱、却又异常冷静的声音，突然在我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不是元宝。
也不是苏管家。
而是……那个一直被我扔在角落里，哪怕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也没有看上一眼的……
——【林鼠】！
“老板……”
我猛地低头。
只见满脸是血、已经瞎了眼的林鼠，不知何时，竟然把手伸进了那个破碎的数据终端里。
他的手指已经被电流烧得焦黑，但他依然死死地扣住了一块……
闪烁着诡异蓝光的……芯片！
“这……这是？”
“这是……【过载协议】的……最后一段代码……”
林鼠咧开嘴，露出了满口血牙，那个笑容，狰狞得像个疯子，又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
“老板……你说过……”
“……只要价钱到位……命都能卖……”
“这单生意……”
“——我接了！”
“耗子！你要干什么？！”
我心中涌起一股极度不祥的预感。
“别干傻事！！”
“嘿嘿……”
林鼠没有回答我。
他只是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将那块芯片，狠狠地……
插进了自己的……
太阳穴！
那里，有一个他自己私自改装过的、简陋的神经接口！
“滋啦——————！！！！”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电流声，瞬间传遍了林鼠的全身！
他的身体猛地弓成了虾米状，无数道蓝色的数据流，像失控的蛇群一样，从他的眼睛、耳朵、鼻子里疯狂喷涌而出！
“啊啊啊啊啊啊————！！！”
林鼠发出了凄厉至极的惨叫！
那是灵魂被数据强行格式化的痛苦！
但与此同时。
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混乱的、狂暴的数据风暴，以他的大脑为中心，轰然爆发！
“嗡——！！！”
这股风暴没有攻击力。
但它却像是一颗扔金精 密仪器里的电磁脉冲弹！
周围的空间规则，瞬间乱了！
秦岳那原本完美无缺的【灾厄领域】，在这股乱码风暴的冲击下，竟然出现了……
卡顿！
就像是游戏掉帧一样！
那道射向芽芽的死光，在半空中突兀地停滞了一瞬，然后……
“呲啦”一声。
消散了！
“什……什么？！”
怪物发出了惊恐的咆哮，它的动作变得极其僵硬，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录像带。
“老板……快……”
林鼠七窍流血，整个人已经快要燃烧起来了，他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回荡，越来越弱。
“……我屏蔽了他的……底层逻辑……”
“……只有……五秒……”
“……这单生意……记得……给我……五星……好……”
声音，戛然而止。
林鼠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那一瞬间。
我感觉我的世界，崩塌了一角。
那个胆小、猥琐、贪财、总是躲在后面的耗子……
那个为了五折优惠就能拼命的技术宅……
为了救我们。
把自己……烧成了灰烬？
“耗子……”
我呆呆地看着他那张已经失去了生机的脸。
眼泪，终于忍不住，决堤而下。
“你个……大傻逼……”
“谁让你接这单生意了？！”
“老娘还没给你报价呢！！”
我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但下一秒。
我猛地抬起头。
看向了那个因为逻辑卡顿而僵在原地的怪物。
我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眼泪。
只有……
足以焚烧整个世界的……
——恨意！
“秦岳！！！！”
我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一次，没有重力能压得住我。
因为我背上，背负着两条命的重量！
“你欠老娘的债……”
我握紧了手里那枚已经彻底裂开的铜钱，指甲深深地嵌入了肉里。
“——现在，该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