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距离顾临渊接任庶务司部长,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对顾临渊而言,堪称水深火热。他仿佛一头被硬塞进精密仪器里的蛮牛,每天面对的都是无穷无尽的文件、报表、会议、人事协调和资源审批。谢清宴留下的那一套冰冷高效的管理体系,通过林晓月一丝不苟的执行,将顾临渊牢牢地钉在了部长办公室和会议室里。
林晓月确实是一位极其出色的秘书。她心思缜密,效率惊人,而且作为鬼修,她几乎不需要休息,可以二十四小时待命处理事务(虽然顾临渊没好意思真让她这么做)。她将各项事务梳理得井井有条,重要事项摘要清晰,极大减轻了顾临渊的负担——但相应的,也意味着需要他亲自拍板决定的事情,一件也少不了。
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学习那些以前看都不想看的规章制度,了解各个外勤小队的特长与需求,平衡各部门之间的资源分配,甚至在几次司内会议上,硬着头皮发表“重要讲话”。虽然他大多数时候还是秉承“能简则简,务实为上”的原则,但在林晓月委婉的提醒和各部门负责人或期待或审视的目光下,他也不得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合格的部长。
修为方面,仿佛进入了一个瓶颈。界力树苗停留在筑基巅峰的状态,枝繁叶茂,能量充盈,却似乎缺少了某种关键的契机,无法跨出凝结金丹那一步。他尝试过不同的方法:深入研读《虚空衍界决》后续关于金丹期的描述(极其晦涩),用界力反复冲刷锤炼自身,甚至尝试吞噬了一些分部库存的、相对温和的阴性能量结晶,但效果都不明显。那层无形的壁垒坚实无比,让他有种无处着力的感觉。他知道,这急不来,或许需要一次顿悟,或许需要更庞大的能量冲击,又或许……需要去探寻梦境中那片深山秘藏?
而外部的大环境,也在这一个月里暗流涌动。
谢清宴和墨白长老自那日紧急前往京城总部汇报后,就再未返回江南分部。根据偶尔通过加密渠道传来的只言片语,他们似乎被总部委以重任,正在配合更高层级的部门,全力追查白象国“疑似元婴强者”的蛛丝马迹,并评估其可能对地区乃至全球超凡力量格局带来的影响。这件事被列为绝密,顾临渊作为新任部长,权限虽高,也无法得知更多细节。
他曾一度有些担心,毕竟涉及元婴层面,凶险难测。好在每隔几天,谢清宴总会用他那特有的、冷冰冰的、仿佛只是通知事项的简短通讯,报个平安,顺便“关心”一下庶务司是否还在正常运转,让顾临渊既安心又忍不住腹诽。
相比之下,与杜楚晨的联系则温情得多。几乎每天晚上,只要两人都有空,都会通过特制的加密视频通话聊上一会儿。杜楚晨回到京城总部后,似乎被家族和总部安排了相对清闲的研发与培训工作,暂时远离了一线危险。她会跟顾临渊分享京城的见闻,询问他当部长的“趣事”(顾临渊只能报以苦笑),也会叮嘱他注意身体,按时服用她留下的丹药。两人之间那种经历过生死、若有若无的牵挂,在平淡的日常交流中,反而变得更加清晰和温暖。杜楚晨几次隐晦地提起,如果顾临渊来京城,一定要去找她,顾临渊也都笑着应下。
就在这种繁忙、略有停滞却又充满日常牵挂的状态中,一个意外的讯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顾临渊规律的部长生活。
这天下午,他刚主持完一个关于下季度预算分配的冗长会议,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回到办公室,桌上的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来一看,是一个几乎被他遗忘在通讯录角落的名字——赵胖子,后面还跟着一个龇牙咧嘴的搞笑表情。
信息内容很简单:“老顾!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你赵爷我从欧洲学成归来了!飞机晚上七点到浦东机场t2,有没有空来接驾啊?三年没见,想死你了!【附:一张在埃菲尔铁塔下挤眉弄眼的肥胖自拍】”
赵胖子,本名赵德柱,是顾临渊大学时期睡在下铺的死党。两人关系极铁,一起逃过课,一起通宵打游戏,一起追过妹子(虽然都没成功),是无话不谈的兄弟。大学毕业后,顾临渊进了气象局(表面),赵胖子则家境优渥,被他老爹送去欧洲读了个听起来很高大上的商学院硕士,这一去就是三年,期间虽然偶有联系,但毕竟隔着时差和距离,渐渐淡了些。
看着屏幕上那张熟悉又略带陌生的胖脸,和那熟悉的、带着点贱兮兮语气的文字,顾临渊嘴角不由自主地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那些被文件会议淹没的青春记忆瞬间翻涌上来,冲淡了连日来的疲惫和身为部长的拘束。
他想都没想,手指飞快地回复:“卧槽!赵胖子你真回来了?晚上七点t2是吧?等着!爸爸准时来接你!带你吃顿好的,接风洗尘!【附:一个抠鼻表情】”
回复完,他立刻按下了内部通讯:“林秘书,进来一下。”
几秒后,林晓月无声地推门而入:“顾部长,有什么吩咐?”
“林秘书,帮我调整一下今晚的安排。”顾临渊脸上还带着未消的笑意,“所有应酬和晚间会议全部推掉或者延期。我有个多年的好兄弟从国外回来,晚上我得去机场接他。”
林晓月有些意外地看了顾临渊一眼。这一个月来,她还是第一次在这位年轻的部长脸上看到如此放松和期待的表情,不再是面对公务时的严肃或苦恼。她立刻点头:“好的,顾部长。我会妥善处理。需要为您准备车辆吗?”
“不用,我开自己的车去就行。”顾临渊想了想,“对了,如果没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明天上午我可能也会晚点来。”
“明白。我会将需要您处理的文件提前筛选好。”林晓月应道,随即退了出去。
处理完手头几件紧急的待批文件,顾临渊难得地提前下了班。他先回了一趟自己在分部分配的单身公寓,换下了那身板正的部长常服,穿上了一套舒适的休闲装,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感觉自己总算又像个人了。
“走了,看家。”他对趴在客厅角落垫子上的黑狗说了一句。黑狗抬起头,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又趴了回去,算是回应。
开着那辆分部配给他的、外表低调内部却经过改装的黑色SUV,顾临渊驶出了基地,汇入傍晚的城市车流,朝着浦东机场的方向疾驰而去。车窗外的霓虹灯渐次亮起,晚风拂面,他听着车里熟悉的音乐,心情是这一个月来少有的轻快和期待。
什么凶灵,什么元婴,什么部长职责,什么修为瓶颈,此刻都被他暂时抛在了脑后。他现在只是一个去接三年未见的死党的普通人顾临渊。
只是,命运的齿轮往往在人们最放松的时刻开始悄然转动。顾临渊并不知道,这次看似平常的老友重逢,将会把他卷入一个怎样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新漩涡之中。而他那停滞的修为和迷茫的前路,或许也将因此迎来意想不到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