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启明罡气摇摇欲坠,那七彩狼蛛步步紧逼,毒丝愈发密集,众人心头蒙上一层绝望阴影之际——
一直冷眼旁观,仿佛与眼前厮杀毫无关系的朵姨,终于动了。
她鼻腔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不屑与冷意的冷哼。佝偻的身躯似乎挺直了一瞬,那双被刺青环绕的、古井无波的眼睛里,骤然迸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威严与古老的气息。
她没有去看那恐怖的七彩狼蛛,也没有理会紧张万分的张启明等人,而是缓缓从她那深蓝色的粗布衣襟内,取出了一个物件。
那是一个造型古朴、色泽暗沉、仿佛经历了无数岁月洗礼的牛角号。角身之上,铭刻着一些模糊不清、却充满神秘韵味的奇异纹路。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朵姨将牛角号凑到干瘪的唇边,胸膛微微起伏。
“呜——嗡——!”
一道低沉、苍凉、仿佛来自远古蛮荒时代的号角声,骤然响起!
这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与韵律,仿佛直接敲击在灵魂深处,与脚下的大地、与周围的无垠雨林产生了某种深层次的共鸣!
号角声响起的同时,朵姨的双脚也开始动了。她踏出一种极其怪异、看似毫无规律,却又隐含某种玄奥至理的步伐。每一步落下,她的脚掌似乎都与大地紧密贴合,引动着地脉深处某种微弱而磅礴的力量。她的双手也在胸前快速结印,十根干枯的手指如同穿花蝴蝶般舞动,勾勒出一个个充满蛮荒气息的古老印诀。
她的嘴唇急速翕动,用一种在场无人能懂的、极其拗口古老的苗语,念诵着晦涩难明的咒文。那声音与牛角号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特的、仿佛能与自然界万物沟通的“语言”。
奇迹,或者说,巫傩之术的神异,在下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随着那古老的号角声、怪异的步伐、神秘的印诀和咒文同时发挥作用,周围的地面,尤其是那些蛊师们站立的下方,突然开始如同沸水般翻滚起来!
“沙沙沙——沙沙沙——!”
无数黑点从腐殖层下、从泥土缝隙中、从树根的缠绕间疯狂涌出!那是一只只通体漆黑、大小如米粒、颚齿却异常发达的蚂蚁!它们的数量之多,简直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就覆盖了大片地面!
这些黑蚁的出现,并非无的放矢。它们仿佛接收到了无形的指令,精准地扑向了场中所有的蛊虫!
那些幸存的、还在试图攻击的金蚕蛊、土行蛊、蚊蛊,瞬间就被黑色的蚁潮淹没!金蚕蛊的金光在蚁潮中闪烁了几下便彻底熄灭;土行蛊刚从地里冒头就被无数蚂蚁咬住拖出;蚊蛊形成的雾瘴更是被蚁群直接冲散、吞噬!
而它们最主要的攻击目标,赫然是那只正在喷吐毒丝、侵蚀张启明罡气的七彩狼蛛!
如同黑色潮水般的蚁群,悍不畏死地冲向七彩狼蛛。狼蛛显然也感受到了威胁,发出一声愤怒的嘶鸣,不再喷吐毒丝攻击张启明,转而挥舞着长满钢毛的步足,疯狂地踩踏、扫动,同时腹部不断收缩,喷出小范围的毒液试图驱散蚁群。
它的每一次踩踏都能碾死数十只黑蚁,毒液也能瞬间融化一片。但黑蚁的数量实在太多了!而且它们仿佛没有恐惧,前赴后继,死掉一批,立刻有更多的涌上来!它们利用数量的绝对优势,疯狂地爬上狼蛛的步足,钻进它甲壳的缝隙,用锋利的颚齿啃咬它相对柔软的关节和腹部!
这是一场发生在微观世界的、却同样惨烈无比的战争!是巫傩驱虫法与诡异蛊术之间的正面碰撞!
那只强大的七彩狼蛛,在无穷无尽的蚁海战术下,动作开始变得迟缓,嘶鸣声中也带上了痛苦与焦躁。它体表斑斓的色彩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张启明压力骤减,趁机猛提一口罡气,将附着在气场上、失去后继之力的残余毒丝彻底震散、炼化。他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心中充满了震撼。这就是苗疆神秘的巫傩之术吗?无需自身强大的力量,而是通过特定的仪式、声音、步伐,引动自然之力,驱使虫豸为之作战!其诡异与强大,丝毫不逊于高深的国术!
那名领头的蛊师老者,此刻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试图吹动口哨或用其他方法控制蛊虫反击,但在那古老的牛角号声和朵姨持续的咒文压制下,他的控蛊之术仿佛失灵了大半。
“走!”眼见最大的倚仗七彩狼蛛都被压制,己方蛊虫损失惨重,老者当机立断,恶狠狠地瞪了朵姨和张启明一眼,带着满脸不甘的残存手下,以及那只伤痕累累、好不容易才摆脱部分蚁群纠缠的七彩狼蛛,狼狈不堪地迅速退入了密林深处,开始撤退。
黑色的蚁潮如同它们出现时一样神秘,在敌人退去后,也迅速地退散,重新隐没于泥土和林木之间,仿佛从未出现过。
场中,只剩下遍地蛊虫的残骸和狼藉的战场。
朵姨缓缓放下了牛角号,停止了步伐与咒文,佝偻着背,气息似乎比之前更加苍老了几分,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深邃得让人无法看透。
黑瞎子长舒一口气,抹了把冷汗,看向朵姨的目光充满了忌惮与好奇。赵雷更是如同看神仙一样看着这位满脸刺青的老妇人。
张启明走到朵姨面前,郑重地抱拳行礼:“多谢朵姨出手相助!”
这一次,他是真心实意地感谢。若非朵姨这神鬼莫测的巫傩之术,今日他们恐怕真要栽在这里。
朵姨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沙哑道:“走吧,前面的路还很长。” 说完,便不再理会众人,自顾自地继续向前走去。
经此一役,队伍中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每个人都深知,这片雨林以及隐藏在其中的敌人,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可怕。而朵姨身上笼罩的神秘面纱,也愈发浓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