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的灯光刚暗下去，吴佩云的手腕还贴着手镯，玉面的温热没散。她盯着屏幕里那个假人最后消失的角度，忽然开口：“他不怕我揭穿，就怕有人提郑旭的名字。”
林小满正收设备，听见这话一愣：“啊？这都破案了？”
“没破。”吴佩云把搪瓷杯搁下，“但快了。”
谢昭站在数据台前，指尖划过最后一道波形图：“信号源锁定在农业星北纬十三度地下三百米，和上次警报位置重合。沈临说得对——他们不是在躲，是在等。”
陆承靠在墙边，袖扣上的检测仪微微发烫：“等什么？”
“等一个能走进去的人。”吴佩云抬眼，“一个看起来……跟我们不是一伙的。”
话音落下的第三秒，通讯屏亮了。
沈临穿着一身银灰监察制服，领徽闪着陌生编码，背景是间冷白的审讯室。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压得低：“我进去了，别接话，听就行。”
画面一闪而灭。
林小满张了张嘴：“他就这么……单刀赴会？”
“不是赴会。”谢昭调出伪装档案记录，“是设局。陆承伪造了他的身份码，我把一段废弃的心理评估协议嫁接进监察系统，他现在是‘星际医疗合规特派代表’，专查非法生命能量交易。”
陆承皱眉：“他一个人，面对的是郑旭亲手训练出来的克隆体。”
“所以他才要去。”吴佩云轻声说，“‘影’再像机器，也是从郑旭脑子里长出来的。而沈临……是唯一一个跟郑旭在雪地里活下来又反目成仇的人。”
审讯室里，空气干冷。
沈临坐在金属椅上，对面是个穿黑制服的男人，脸藏在阴影里，只露出半截鼻梁和紧抿的唇。桌上放着一份文件，标题是《关于吴佩云种植空间的能源归属争议》。
“你说你能切断她的备案权限？”那人终于开口，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
“不止。”沈临翘起腿，语气懒散，“我能让她失去‘合法供能者’资格。你们不是一直缺稳定来源吗？我可以把她的配额转给你们。”
对方没动。
沈临笑了：“怎么，不信？临渊医疗七成审批权在我手里，只要我说她存在精神不稳定风险，明天全星际的营养站都会停用她的蔬菜。”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帮？”沈临摘下眼镜，慢条斯理擦了擦，“我不帮任何人。我只是觉得，让一个种菜的丫头掌控生命能量分配，太滑稽了。这玩意儿，本来就该掌握在懂它价值的人手里。”
那人手指微动，像是在记什么。
沈临继续：“你们已经模仿出她的直播场景了吧？差的只是那一层‘真实感’。而我，可以给你们这个‘真实感’——官方认证的漏洞，内部系统的后门，甚至……她的生物节律规律。”
“你怎么知道我们想要这些？”
“因为你们已经试过了。”沈临冷笑，“上一次冒充她的人，连番茄捏出来的汁水黏度都不对。你们缺的不是技术，是‘生活感’。而那种东西，只有天天喝灵泉水、半夜起来看菜苗有没有被虫咬的人才会懂。”
对面沉默了几秒。
“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她闭嘴。”沈临重新戴上眼镜，“最好是永远闭嘴。但她背后那三个男人——尤其是谢昭和陆承——太难缠。你们动手，我掩护。”
那人缓缓点头：“我会向上汇报。”
“别太久。”沈临站起身，“我只给你十二小时。过了时间，我就当没见过你们。”
门开时，一道侧光切进来，照见那人左手腕上一圈金属环——和田玉大小，样式却像某种固定装置。
沈临脚步顿了半拍，没回头。
监控室里，红灯无声亮起。
“目标已接触外围人员，语言诱导开始。”机械音播报。
主控屏切换到审讯室内景，画面清晰，但音频延迟三秒。
谢昭盯着波形图：“他在撒谎，但撒得很准。那些权限漏洞确实存在，是他当年亲手设计的防火墙弱点。”
林小满抓着自拍杆：“所以他是真叛变还是假叛变？”
“都不是。”吴佩云盯着手镯，“他是故意留破绽，让对方觉得——这个人可以被收买。”
陆承突然开口：“他右臂在抖。”
众人一愣。
回放画面放大，沈临站起来那一刻，右手肘关节有细微抽动，像是神经受压后的应激反应。
“旧伤。”谢昭低声，“三年前边境任务，他为救郑旭被低温枪扫中神经束。每逢情绪压抑就会发作。”
“所以他戴了神经阻断贴。”吴佩云眯眼，“贴在颈侧，颜色和皮肤一样。”
林小满倒吸一口气：“他把自己弄成‘可控状态’，就是为了演得更像一个……背叛理想的官僚？”
“对。”吴佩云嘴角微扬，“他知道‘影’会测心跳、测瞳孔、测脑波。但他不怕。因为他现在的情绪波动，全是计算好的。”
审讯室再度开启。
这次对面换成了“影”。
他穿着白大褂，站姿笔直，脸上没有表情，可站的角度恰好避开了头顶摄像头的死角。
沈临重新坐下，语气比刚才更冷：“你就是负责对接的？”
“我是评估者。”影的声音平得像读稿，“你需要证明你的诚意。”
“诚意？”沈临嗤笑，“我已经把吴佩云的日常作息、直播频率、甚至她喝灵泉水的时间都给了你们。你们要的不就是这些？”
“还有一个细节。”影走近一步，“你说你能切断她的备案权限。但根据我们的情报，这个权限早在三个月前就被谢昭加密锁死了。你根本动不了。”
沈临笑了。
他慢慢摘下眼镜，放在桌上，然后抬头直视对方：“所以你是想确认——我是不是真的脱离了他们？”
“是。”
“那我问你。”沈临声音忽然低下来，“你模仿吴佩云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她种的玫瑰？”
影一顿。
“她在阳台角落种了一丛老式香水玫瑰，每周三傍晚浇水，浇完还要摸一下最左边那朵花苞。你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吗？”
影没答。
“因为她养的第一盆花，就是在地球孤儿院死掉的。那天她逃出去偷水浇花，回来发现花被人踩烂了，花盆底下压着一张纸条，写着‘废物不配养活东西’。”沈临盯着他眼睛，“你复制她的生活，但你不知道那种痛。所以你永远不会懂——她为什么宁可死，也不交出手镯。”
影的呼吸变了。
几乎不可察觉地，他的右手抬了一下，像是想碰鼻子，又硬生生停下。
沈临心里一动。
*他闻到了。*
那个味道——不存在的味道。
他编的。
什么玫瑰香水掩盖尸臭，全是假的。
但他反应了。
说明郑旭的记忆，真的被种进了“影”的脑子。
“你还记得郑旭医生最讨厌什么花吗？”沈临再逼一步，“玫瑰。他说那味道像血和药水混在一起。”
影的睫毛颤了颤。
就在这时，室内光线突变。
白光转红，警报未响，但墙面浮现出一圈圈扩散的波纹，像是某种频率正在扫描。
沈临不动声色地按住右臂，神经抽搐越来越强。
他知道，测试来了。
他忽然抬起手，摘下眼镜链上那个微型装置，轻轻放在桌角。
“这个，是当年我和郑旭执行最后一次任务时用的通讯器残片。”他声音很轻，“那时候他还信‘医者仁心’这四个字。”
影的目光终于有了波动。
沈临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老七，你还记得边境雪地里的那只猫吗？”
话音落下三秒。
主控屏骤然闪烁红光，机械音响起：“检测到非法心理干预，启动一级隔离程序。”
铁门轰然落下，通风口喷出无色气体。
沈临没躲。
他靠着椅背，看着监控摄像头，笑了：“找到了——你们怕的不是我，是郑旭的名字。”
气体弥漫开来，他的视线开始模糊。
但就在意识即将沉下去的瞬间，手腕上的温度轻轻震了一下。
手镯在发烫。
他知道，她在听。
外面，吴佩云猛地睁眼：“他提到郑旭了。”
谢昭迅速调出信号流：“红光警报触发的是郑旭的生物密钥响应机制！他们认出来了！”
陆承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启动救援！”
“不行！”谢昭吼住他，“气体成分未知，贸然进入等于送死！而且……”他指着屏幕，“沈临在等，他在等他们做出下一步反应。”
林小满死死攥着自拍杆：“姐姐，他会不会……”
吴佩云把手贴在手镯上，闭眼。
空间里，灵泉泛起涟漪。
她听见了。
那句没说完的话——
“如果我没出来，告诉谢昭，密码是‘雪地里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