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的手指又动了一下，很轻，像是梦里想抓住什么。吴佩云还跪在金属板上，草帽压在他胸口，辣椒籽卡在他掌心，她盯着那根微微蜷起的食指，喉咙发紧。
沈临的声音从通讯器里砸下来：“别碰灵泉了。”
她猛地抬头，沈临已经冲到跟前，白大褂下摆沾着焦痕，袖口咖啡渍混着灰，军用匕首形状的袖扣闪了下光。他一把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你再倒一滴水，他就死得更快。”
“你说什么？”她声音劈了。
“他的核心是活体融合系统。”沈临单膝蹲下，眼镜链上的微型检测仪“嘀”地扫过陆承后背的能源装置，“你现在喂的是生命能量，可他现在需要的是情绪冲击——不是补药，是电击。”
吴佩云愣住。
“疼、怒、怕、爱，都行。”沈临把检测仪怼到她眼前，屏幕上一串波形剧烈跳动，“只要能激活神经自主反应，就能压住毒素扩散。你懂吗？他不是机器坏了，是‘人’被封住了。”
她低头看陆承，男人嘴唇发青，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起伏，可那只握着辣椒籽的手，还在无意识地收拢。
谢昭的声音切入频道：“数据支持沈临判断。陆承神经系统仍有微弱电信号，但被基因抑制场压制。常规医疗手段无效。”
“所以呢？”吴佩云咬牙，“让我站这儿喊‘陆承我爱你’？”
“你可以试试。”沈临面无表情，“不过按他这性格，听了更可能直接断气。”
她瞪他。
沈临却已经抽出军用匕首，刀锋一转，在陆承手臂外侧划开一道浅口。血珠立刻渗出来，顺着肌肉线条往下淌，一滴，两滴，落在能源核心表面。
红光猛地一颤。
“嘀——”警报声顿了半拍。
“看到了吗？”沈临盯着检测仪，“他的身体还记得怎么活。”
吴佩云屏住呼吸。
“现在轮到你了。”沈临收刀入鞘，看向她，“你不是种菜的，你是急救药。哭没用，抖也没用——你得让他气起来，恨起来，或者……更糟，让他心疼。”
她怔住。
“他买你周边，记你喝水次数，留地种玫瑰。”沈临语速不快，字字像钉子，“你以为他是钱多闲得慌？他是在攒一个‘能靠近你’的理由。现在你缩在这儿发抖，等于把他攒了三年的机会全烧了。”
吴佩云手指一抖。
她慢慢俯身，贴近陆承耳边，声音低哑却清晰：“你说要守着我？现在就想睡过去？”
陆承睫毛颤了下。
“陆承，你不过是个自以为能掌控一切的财阀。”她攥紧他的手，指节泛白，“连自己都管不住了，还谈什么保护我？”
能源核心红光又是一顿。
“你要是敢死。”她声音更冷，“我以后种的玫瑰全烧了，直播标题就叫《纪念一个只会花钱逞英雄的傻子》。”
“嘀……嘀……嘀……”
警报声缓了下来，节奏拉长，像一颗疲惫的心终于找到支点。
谢昭在投影里低声确认：“情绪波形匹配度67%，毒素扩散速度下降41%。有效。”
沈临瞥了眼检测仪，嘴角扯了下：“行啊，种地的，你这张嘴比我的刀还快。”
吴佩云没理他，只把陆承的手攥得更紧。她能感觉到，那根一直僵硬的食指，正一点点往她掌心勾。
“再来。”沈临突然说。
“什么？”
“他还没醒，核心只是暂缓崩溃。”沈临盯着屏幕，“郑旭的反生命弹还在充能，我们没时间等他自然恢复。必须建立稳定的情绪共振链——你得持续输出，强度不能掉。”
“怎么持续？”她嗓子发干。
“回忆。”沈临眼神锐利，“他做过什么让你火大的事，让你想踹他一脚的事，让你半夜想起来都想骂一句‘有钱人真离谱’的事——全给我挖出来，一条条说给他听。”
吴佩云闭了闭眼。
她想起第一次直播，有人刷屏问“陆总是不是暗恋主播”，她笑说“财阀哪看得上种地的”。结果第二天，整个星际电商平台的“吴佩云同款草编帽”全部售罄，评论区清一色“承天集团员工福利”。
她想起自己随口说“想吃地球味的煎饼果子”，三天后陆承让人空运来一套全自动煎饼机，附带说明书三百页，第一页写着“建议每日食用一次，营养均衡”。
她想起他从不说话，却在每次她直播结束时，默默调高生态舱温度0.5度，因为她怕冷。
这些事，她一直当笑话讲给林小满听。
现在，她却想拿它们当武器。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凑近陆承耳边：“你还记得你送我的第一份快递吗？五箱有机肥，备注写‘适合种玫瑰’。”
陆承眉头轻轻一皱。
“我说谢谢，你回了个‘嗯’。”她冷笑，“你知道我那天在镜头前尴尬得差点把草帽扣脸上吗？全网都在刷‘这是新型土味情话’！”
能源核心红光微微晃动。
“还有，你偷偷买下我所有周边，是为了堵住别人的嘴吧？”她声音渐冷，“怕别人说我穷，说我土，说我配不上站在这儿？你算什么？你以为你是救世主？我不是你的项目，不是你的投资标的，更不是你藏在备忘录里的‘软肋’！”
滴滴滴——
警报声又慢了一拍。
谢昭轻声道：“匹配度升至73%，核心温度开始回落。”
沈临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扣上的匕首纹路。
吴佩云却没停。
“你记我喝几口水，吃几粒米，甚至记我直播时打了个喷嚏。”她声音哑了，“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穿工装裤？因为我习惯了兜里揣种子，习惯了随时准备跑路。我不需要你给我建个温室，我不需要你替我挡炮弹——我需要你活着，睁着眼，亲口告诉我，你到底图什么？”
陆承的手指，猛地收紧。
她感觉到掌心一痛——是他指甲抠进了她皮肤。
“看到了。”沈临突然说，“神经电信号回升18%，毒素扩散暂停。”
吴佩云喘了口气，额角全是汗。
“继续。”沈临盯着她，“他还没醒，不能松。”
她刚要开口，头顶战舰引擎声再度逼近，金属板微微震颤。远处，第三波能量弹充能进度条已过三分之二。
谢昭声音冷静：“海盗舰队即将突破大气层，预计七分钟后抵达。”
沈临没抬头，只盯着检测仪：“先保住这个蠢货的命，再谈打架。”
吴佩云抹了把脸，俯身再次贴近陆承耳边。
“你要是敢在这儿断气。”她一字一顿，“我以后种的每一株玫瑰，都取名叫‘陆承是傻子’。”
陆承眼皮剧烈一颤。
她感觉到，他握着她的手，正在一点一点，重新找回力气。